那一年,我前脚踏出学府后脚还未跨进社会却已满心的伤感,满眼的惶恐,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晓得自己那座情感的城池早已沦陷,犹如那叶浮萍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阴差阳错间我被好友带到一家“办事处”的门口,它归于大名鼎鼎的“山树”公司的麾下,却设置在城北一个偏僻的角落。或许“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缘故,这里竟门庭若市,我看到很多人开心而来,扫兴而归。我有点迟疑,站在那里一脸羞涩,好友也是个很木讷的人—她也傻傻地站在我身旁不知该何去何从?此时正是酷暑时节,火辣辣的太阳像发来撒泼的婆姨,无休无止地发泄着她的怒火,脚下的柏油路亦开始发黏。
   “嗯?你这两个丫头愣在那里做什么?请进!”一阵很磁性的声音传来,我们吐着舌头跳跃着跨进门槛。屋子不大,家具也不多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张豪华的老板桌位于正中央,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正伏案疾书,他的一头乌发被啫喱膏定了型很规则地排列两旁。只见他身穿一件蓝黑相间的条格体恤衫,配了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足踏雪白的旅游鞋。过了一会他停下工作,起身为我们倒了两杯水。我们很拘谨自然不敢多话,仔细端详这个家伙:个儿不高却五官端正白皙的脸,浓眉丹凤眼,高挑的鼻梁,一笑两个酒窝时隐时现。“你们好,我是阿维,这个办事处的经理。请登记一下你的学历、家庭住址……”他做着记录。“嗯,我师专毕业,家住骊山街。”我像一个窃贼没有丝毫的底气,要知道这家知名的公司人家招聘得是“大本”,咱那二脚猫的学历岂能拿得上“桌面”?“嗷嗷!你叫柳叶?好奇怪的名字?”他哈哈大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口。“文刀刘,摇曳的曳”。我的心开始敲起鼓点:“姥姥!再挑肥拣瘦的,姑娘就不再伺候!”一念忽视起咱便咬紧了牙关,很挑衅地看着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们这的员工都是从发报纸开始做起,入户率达到百分之九十才按张数发工资,一般女孩吃不了这么大的苦……”他傲慢地挑着眉毛,看到我那姊妹将头颅摇成“拨浪鼓”更是一脸鄙夷:“柳叶,你敢不敢做?若敢明早报到。”“好!一言为定!”我拉着友的手拂袖而去。“亲爱的,你当真想为‘资本家’卖命?”好友一脸惶恐,看到她淑女的“德行”我脑残地回了一句:“姥姥的,本姑娘非干不可!”
   我的姊妹芳名婷婷,是我的 “欢喜冤家”。别看咱整天大大咧咧,甚至不着四六,而她却是一位笑不露齿、温文尔雅的淑女。你若和她在一起,“耳根子”定要惨遭委屈:“你不要做什么女汉子,小心嫁不出去;你不要整天不修边幅:不是牛仔服就是文化衫配短裤;你不要整天不着四六像门小钢炮,炸得人家不敢靠近……”你再看她那“小样”:整天爱臭美像个模特,长得倒挺招人喜欢:白皙的肌肤,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是体型有点点丰满。所以我总叫她“玉环”,总和她开着撩人的玩笑,比如:哪位帅哥向她抛了“媚眼”,实在可怜他—就“收了他”算了……婷婷总是一脸绯红,笑骂一句:“二死了的柳叶,谁敢要你这个男人婆?”是啊,我刘曳常被“柳叶”这个“恶名”取代,让人啼笑皆非,不过柳叶也不错嗷?守着一池白莲,琴瑟相和或遥相呼应。“如果你到那里,挣不到钱怎么办?山树公司的苛刻是出了名的……”婷婷一脸忧虑。“哪有那么多顾虑?挣不到钱那就挣阅历,没事的!”我拍拍她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着:“我们玩得就是精彩!”咱话虽说得漂亮,心里却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嗷。
   接下来的日子验证了阿维没有说谎,看似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异常艰难:每天我们要七点半报到,然后背着沉重的报纸像一个游街转巷的商贩,游走在千家万户之间。每天像一位美人鱼体味着“变人”的悲哀,每走一步路就似踩在刀尖上,何况骄阳似火或恶犬拦路让人胆颤心惊……最令人恼火的是阿维像一位幽灵,在我们路过的地方神出鬼没地抽查我们的“战果”。有一次,我意外地发现他的工作记录:刘曳,杨庄入户率百分之九十五;唐城新村入户率百分之九十七……一种被亵渎的羞辱感如泛滥的潮水,让人懊恼,“啪”的一声我将报纸丢在老板桌上:“阿维,用人不疑你懂不懂?何苦鬼鬼祟祟地抽查我们?”
   “刘姑娘生气了?不是我属司马懿的,这是公司的规定我必须履行,来消消火!”阿维打开他的茶盒为我沏了杯茶。“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爱喝茶,我的茶可是上好的龙井一般人是喝不到的嗷?”阿维笑得有点尴尬,“地球人都知道你属铁公鸡的。”我心里暗骂着。“你咋知道我爱喝茶?”我一头雾水。“在我喝茶时你的眼神告诉我的!我还知道我们两家是世交,忘了告诉你—我也是在骊山街长大的。我看了你的户口本,后来问询了我的母亲,我外婆家就是骊山街的……所以那天你一来,我就感觉我们有缘!”我的天嗷,阿维像魔鬼竟无所不知似的?
   
   “ 小刘,你和经理有关系吗?他这么照顾你?他把城区的‘肥肉’区域划给你,我的宣传员要骑好几十里路发报纸,乡村的户数又少,这公平吗?”一个眼睛很大、嘴巴很大、个子却很矮的家伙对我发泄着,他是阿维的助理老藤。我一时不知所措,这种局面让人始料不及。阿维看到这边已硝烟弥漫便一脸浅笑地走来:“藤兄这是小心眼了啊?刘曳住城里,一个刚毕业的孩子没出过门能认识那些村庄吗?再说你们都成群结队的,她一个人身单势孤。何苦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你是我们的大哥嗷!”阿维搂住老藤的肩膀。“这话说得,我都四十岁的人了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吗?经理放心……”他是有名的马屁精,阿维在一公里以外放个屁他都能闻出味道。不过藤兄像头顺毛驴你只要大哥大哥叫着,他绝不会与你为难。
   时光稍纵即逝,转眼我发报纸已经两个月了。原来纤细的小腿逐渐变粗,原来白里透红的小脸也被阳光涂上健康的光泽,衣服遮挡之处的肌肤与裸露的部位形成强烈反差……“傻了吧唧的丫头,咋不懂保养啊?女孩最重要的就是容颜,你看真成男人婆了!”婷婷娇滴滴地仰天长叹。“哈哈哈,别说哈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宣传员都累跑了……”我很得意地炫耀着:“黑是劳动人民的特色,毛主席都说劳动最伟大!”婷婷倒很认真的点点头:“嗯,柳叶就是缺心眼,做事太较真不懂耍滑!”“切,要不是柳叶缺心眼,哪能与付平遥相呼应?”我大笑起来。“你和付平还死缠烂打啊?这家伙参军都快三年了,你还等着他?晕死了,他有什么好?一个小白脸或懦弱书生罢了。”友的话充满忧虑,是的,这场马拉松般的爱情走了这么多年,如条巨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的付平恰似一叶浮萍永远没有根基,不提他了吧,说他就心烦。”我的眼闪过一丝忧郁。
   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苛刻的如地狱一般的公司每天都“溜走”很多同仁。在这里容不得你犯一点错,每天如履薄冰。在这竞技场上,我们每天能触摸着时代跳动的脉膊,只有在这里你才能透彻地看清青春靓丽的颜色。“雷厉风行”是我们公司的宗旨,用上司所言: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这语气像极了如今的马云。“每天发这么多户,又不允许错过几家。谁保证人家不在家,还是被其他孩子拽走了?我看见有的孩子攒了很多拾来的报纸,他们抽查却说我们没发放到户?”一个刚被炒了鱿鱼的姊妹委屈地哭天抹泪。“我们要得是结果,并非问询你们的过程。山树公司不是讲人情的地方,更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工作才是硬道理。”阿维黑着脸,他的发言总让人忐忑,此时的阿维太冷血,冷得接近残忍。那个姐妹哭着走了,我拉着她的手也跟着眼泪婆娑。“你们看看刘曳的工作报表写得何等祥实?你们看看人家的入户率有多高?你们某些人偷奸耍滑这就是下场……”阿维像一个侩子手让人心寒。
   “阿维,你何苦拿我做挡箭牌—让我成为他们的假想敌?”我在曲终人散时气势汹汹地指向阿维。他苦涩一笑,依旧为彼此沏了杯茶:“柳叶啊,说话刻薄不是我的本意,公司的规定如此我们不得不施行!再说不是所有的人像你_如一池水清澈见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阿维静静地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的伤感无处躲藏:“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吗?你像一只简单的刺猬,不懂圆滑世故,只知道二了吧唧地扎伤别人!”他叹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一缕夕阳的光芒披在他青春的脸上,如同一幅油彩画。
   “经德州子公司决定我们这要抽出三个人做终端宣传员,柳叶你兼职做宣传企划。”阿维的话让我一惊:“凭什么让我多干活?你又不多给钱?”我抗议着,“你的文笔不错,就这么决定了,闭嘴!”阿维涨红了脸。“柳叶,别多话,除了你,你看还有谁这么阿维阿维地叫着?还有谁敢这么放肆?”同事拉了下我的衣角。“你傻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我的姊妹和我咬着耳朵。
   常言说得好:有福自来等,没福瞎挣挣。咱这傻人也算有傻福哈?我们要去的是几家药材公司与一家医院的药房,而我闺蜜的老爹正好是那家医院的院长,老谋深算的阿维就把我派到那家药房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也狐假虎威起来—在院长大人面前一口一个“张伯伯”地叫着,马屁拍得“啪啪”作响。张伯伯自然对我呵护备至,因此医院的上上下下对我也敬畏三分,至少他们从不给我穿“小鞋”。在顺风顺水中,我的工作做得得心应手—我的销量自然名列榜首;再者咱又特二,常帮人家打扫卫生、收拾中药甚至帮店员做些“收账”的工作,不一会子我们便“打成”一片。每次阿维骑着摩托车像驾一只老虎般地赶来抽查工作,那些店员马上高呼:“刘啊,别玩了,鬼子来了!”待到阿维一脸浅笑地跨进店门,那些店员马上逢迎起来:“我说王经理嗷,给刘加工资吧,要不别的集团可挖你墙角了?”阿维总一脸得意:“吆,麻烦大姐照应,刘曳年轻请多包涵。”待到这家伙摩托车一走我们接着欢呼起来:“鬼子走了,我们接着下跳棋还是斗地主?”
   在药店很开心,既没有办事处的拘谨也没有发报纸的辛苦,只是好景不长啊集团之间的争斗将我卷入一场漩涡……
   
   无独有偶“山树口服液”的“兄弟产品”也席卷而来,他们的功效与我们集团的类似,自然“同行三分臭”一场市场争夺大战在所难免。没几天功夫他们“新大地”的广告铺天盖地,我的销量自然受到影响,那些家伙还用金钱引诱店员,有的人儿见利忘义自然成了他的“同盟”,当然店员也分成两派有一伙子是和“山树”同风雨的。从此我的世界硝烟四起,阿维和老藤更是心急如焚。“新大地”产品的承包商竟急功近利起来,他们四处找消费者让人家为之做现实版的宣传……
   “新大地”的经销商由两女两男组成,来自河北保定。在那个年代,这伙子人穿得很前卫:女孩小李是个相貌平平但很苗条的女孩,一身运动服的穿着,是个很严谨的人,只是每天黑着脸好像人家欠她三吊钱似的;江雁鸿是个地道的美人胚子,她窈窕淑女的外形加上女王的气质。你看她的长发及腰,那飘逸的发丝被拉直或染成暗红的颜色;你看她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你看她苗条的身段,时髦的装束……绝对的美人儿,称得上闭月羞花或沉鱼落雁。那两个男人就似一对活宝,他们所到之处都伴随笑声或歌声。矮个子的是老板叫乾坤,他貌不出众语不惊人;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人们叫他小栗,这家伙浓眉大眼且五大三粗。
   他们隔三差五地买一些西瓜或蜜桃之类来笼络人心,自然也奖赏我一点。咱从不吃或拿他们的东西,要知道吃人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小江总很失落的叹息着:“没什么的,我们是朋友。”在这一伙子人中小江最让我纠结,或许缘分使然,她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高傲的如只天鹅的小江看不惯同伴那些猥琐的伎俩,对他们那些虚伪的举止总嗤之以鼻。比如有一天,店外乌压压来了好些人,他们穿得像农民工。一会儿电视台的也来采访说什么新大地是灵丹妙药,当然江美人成了广告里的主角。
   我走出店外一把“揪住”一位老兄:“你当真喝了新大地治愈的吗?”没想到那个位朴素的男人嘿嘿一笑露出乌黑的牙齿:“切,谁他娘的喝这玩意?我们是蹬三轮的,这些家伙雇我们给这些孙子做广告……”我倒吸口气,再问那几个衣服褴褛的哥们也是同样的答案,我茫然了这是闹得哪一处嗷?我进屋对小江说了此事,她一脸不屑地骂了句:“虚伪!”。虽然我的上司和小江的老板弄得剑拔弩张,但并不影响我们私下的交往。小江有时看我的企划方案,我对她没有芥蒂,她也亦然。小江总笑得那般灿烂:“哟嗷,刘曳真是一才女哎,文笔了得……”我总骂她胡说八道,日子久了我们会勾肩搭背地去逛街,她会教我写那些漂亮的毛笔字,我也会给她捎点娘亲手包的水饺,她每次都眼泪汪汪地喊着:“我也想妈妈了”。小江是独生女,所以被宠溺得无法无天,但她绝不像小李那般龌龊—竟将妇科用的龙凤宝调包成皮肤涂抹的药剂,好在那些农村女人耳根子软也分不出好赖。“啧啧,你看小李做得多缺德,以后准是黄脸婆……”那些店员暗地骂道。

    “刘曳晚上陪我去住好不好?我自己很孤单……”小江拉着我的手“小样”楚楚可怜,我们毕竟集团有别我很冷酷地拒绝了她,这冷劲像极了阿维,此时才明白很多时的冷酷是种悲哀。有次我写报表时无意间泄露了我的对手“做鬼”的把戏,没想到阿维竟两眼“冒光”,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忽然有一天,我惊奇地发现小江在收拾东西,并面带愠色。“小江你这是做什么?”我一脸茫然。“嗯,我要离开这里了,我的老板让我滚蛋。他们被曝光了,说什么欺诈消费……”小江一脸绯红:“我就看不惯他们,差劲……”我如梦初醒,难道我的一句话竟让小江失了业?他们当真退出陵县市场?我的对手走了,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小江,或许前世的修行注定今世的朋友,或许今生的恩怨只能让彼此擦肩?我的泪瞬间滑落,为小江还是为了自己我分不清楚,我们不懂—不曾后悔的青春为何有这么多遗憾?只晓得青春除了靓丽的色泽还存在晦涩。
   “柳叶,‘新大地’滚蛋了吧?哈哈,你功不可没嗷,子公司给你加一级工资,你不是兼职企划嘛,这下心理平衡了吧?”阿维笑得如此丑陋。“可你让我背叛了朋友?”我吼着,泪瞬间滑落。“刘啊,记住集团里没有朋友,这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再说他们欺骗消费者这么做光彩吗?报应罢了!”他说得如此坦然,我一时无语或许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怎么做都是错?
   “柳叶,下班后稍等一会。”阿维面无表情。我只好在他的对面缄默而坐,是的,我逃避他许久了,心就像被打了劫—空空如也。“我们需要沟通一下,柳叶,你的心结打不开就不会快乐。”阿维咳嗽一声依旧为彼此沏茶。“阿维,我好困惑自己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我咬着嘴唇,心事如海。“如果你被现实所困你必须跳出来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去审视,你会发现原来那点困惑算不了什么?心胸狭隘会作茧自缚,换个角度想:你的对手那么做已经触犯了商业道德底线,无视消费者权益,这样的集团不会有永久的发展,你没做错什么,何必拿他们的过错惩罚自己?”阿维太善辩,可我找不到回击他的理由。
   
   是的,这个善变的阿维不是我这种愚人所能猜度,很多时他像天使为我开启一扇窗,又很多时像魔鬼为他人关闭一扇门。我分不清他哪面是真哪面是假?新大地走了,四维集团又见缝插针。更令人郁闷的是他们的首领玩起孙子兵法的游戏,竟暗地挖墙角来笼络阿维,被阿维面带笑容地“一棍子”打走了。“山树”是他的事业,此时的阿维像被洗了脑坚定地相信在“山树”的麾下会体现他的价值甚至缔造他的辉煌。而老藤却食着人间的烟火,高薪诱惑得他决定“弃城而逃”。敏感的阿维好像悟到了什么,三天之内收走他所有的“兵权”,这让老藤耿耿于怀:“刘啊,给我干去得了。我才不相信山树那一套那!现在有钱就是爷,你来四维吧!我们老总说了给你配一个 BB机,你的工资加倍,如何?”我摇摇头,世上有种情愫比金钱重要,打死我都不会背叛阿维。“傻丫头,那个小白脸是靠不住的,你不知道他风流成性……”老藤开始讲述阿维的风流史,一脸鄙夷。此时那个摇头摆尾的老藤不见了,此时他不再是阿维甩不掉的“尾巴”。
   我那夜无眠,脑海中老藤的话一遍遍在重演,阿维曾似座山让我依靠,阿维似把伞为我遮挡风雨,但他这完美形象却在老藤的言辞里轰然倒塌。或许世上没有完美,或许人非圣贤都有善恶两面?或许老藤也不是什么君子,一个背后嚼朋友舌头的人不值得标榜………
   老藤当真走了,摇身一变成了“思维”办事处的经理。别看他长得像武大郎,顷刻间藤兄鸟枪换炮。你看他西装革履,腰挎 BB 机,足踏亮得照出人影的皮鞋,走路挺起将军肚迈着四方步。“哎呀,藤兄吃肉也得让我们兄弟喝汤不是?”我的那些同仁话里带刺。“好,今晚哥哥请客,所有的哥们姊妹都赏脸!”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次“出血”了。
   傍晚时分,他们都去了餐馆,只留得我和阿维。毕竟我们三个最要好,那些风雨同舟的日子我们无法在脑海中淡漠甚至抹去,我们无法面对老藤“叛变”的尴尬,于是我们宁愿喝茶。“唰”地一声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阿维与刘曳快去啊,还让哥哥来亲自接你们?”无奈老藤盛情难却,我们很牵强地和他们把酒言欢。几乎所有的人喝得很尽兴,几乎所有的人都像一群饿狼,唯有我和阿维静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往事如烟,日后彼此敌我相见,一声叹息无语。老藤眼里也是泪花闪烁,他一个劲地劝阿维喝酒,两个男人不再寒暄一个劲地傻喝,喝得醉眼朦胧。“别怪哥哥!”老藤的手有点颤抖:“我那么多个孩子,你嫂子又不挣钱,我也是拉家带口的……”阿维拍拍他的肩:“我懂,记住我们不是敌人,是一辈子的兄弟。来喝”。夜深了,月色正浓那些吃饱喝足的同事都打着响嗝心满意足地走了,只留得我们三个。“今晚,就我们三个没吃饭,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老藤的眼红红的。“自古多情自古伤离别,各自保重!”阿维的泪垂落下来,我惊讶地发现那个铁石心肠的人儿也有脆弱的时候。此时月光如水,屋外灯火阑珊,我们共度的夜晚竟如此温暖……
   “选一人而白首,择一城而终老”。我在工作报表的背面信笔涂鸦起来。是的,有点困惑了,爱情是该坚守到底还是全身而退?就像我的付平---那个懦弱的小白脸,好久了音讯皆无。这个一表人才的外衣下掩藏了卑微的灵魂的人儿_这个曾几何时信誓旦旦的家伙---现在却敷衍着我们的爱情。或许他和阿维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难道他和阿维一样游走在不同女孩之间,像一只不着调的花蝴蝶?或许只是或许……“柳叶,你有心事吗?和我说说如何?”下班后阿维依旧坐在老板桌的对面,依旧为彼此沏茶。那天好像脑残了,当真和阿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讲述我和付平的爱情,讲述我爱的人如一叶飘摇不定的浮萍,讲述他在爱情与面包之间的徘徊,讲述我那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情感里程……
   阿维静静地吸着烟,满眼的伤感。“曳,你信奉选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他笑得很悲戚,“说实话我不信,如果爱情走得太累,何苦再为这昂贵的爱续费?有时爱情就像拔河,受伤的人往往是舍不得撒手的人,就像我的初恋……”接着他讲述了一个很凄美的故事:他那么爱那个女孩,为她倾尽所有为她治病。谁料想女孩康复了,可她的父母却令阿维把女孩的户口办到德州,他哪有那本事?于是女孩就和一个大款走了,留得他一人独守爱情的空城。从此他相信了随缘,除非有女孩主动“追”他,他再没勇气来挑逗爱情……或许仓央嘉措的情歌唱得再适合不过:“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我们两个同命相怜的人缄默地坐着,伤感满地。“我为你唱一首歌吧?”阿维打破沉默,“这是刘德华的《冰雨》”。于是他开始深情地演唱起来:我是在等待一个女孩,还是在等待沉沦苦海?一段情默默灌溉,没有人去管花谢花开。无法肯定的爱,左右摇摆,只好把心酸往深心里塞。我是在等待你的回来,难道只换回一句活该?……阿维唱得太煽情,竟让二了吧唧的人儿泪如雨下……
   
   “柳叶,如果你的浮萍不再回来,那就让唱歌的人来照顾你的未来如何?”阿维一脸坏笑,一副不着四六的臭德行。“放什么屁啊,不许瞎开玩笑!”阿维特喜欢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大笑起来:“傻瓜!逗你的,开心就好!”他伸出手来,“老藤走了,我的哥们中只有你了,谢谢你的不离不弃!”阿维的眼闪过一丝忧伤。“嗯,加油彼此,你若不离我则不弃”于是我们击掌为盟……
   转眼秋去冬来,一阵冬风起吹落枯叶最后一丝缠绵。我们的领导层每天都下达着不同的任务并花样百出:“昨天要求我们去几十公里之遥的乡镇搞“义诊”、今天就命令我们走向农村做电影宣传、明天吩咐张贴广告海报或做电视回访……阿维将我“抽成”陀螺”没有机会停歇。“嗷嗷,方照叔的丫头可成名人了?每天我县的广告上都有你家丫头……”邻居啧啧地赞着,在他们眼中上电视就是件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哈哈,没什么的,给人家打工罢了。只是咱家丫头一根筋干活不耍滑,每天累得像没有筋骨……”老爸的眼红了,他那“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丫头,变成工作狂并日渐憔悴的样子让老爸心疼。不是所有的人像老爸心疼丫头,不是所有的人都如阿维呵护他的“哥们”,当我正春风得意时一场责难从天而降。
   
   有一天,天气出奇地好,一轮暖阳高挂于头顶。我骑着单车行驶在回家的途中,忽然迎面走来一位体态丰腴且穿金带银的中年女人。我定睛观瞧顿时吓了一跳,原来竟是我的“假想敌”—我那付平的妈。“阿姨好!”我很谦卑的跳下车来,“下班了,曳!这阵子你好像很忙,我们老从电视上看到你嗷?”付平妈勉强一笑。我点点头,那么二的丫头在她面前竟手足无措,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她心目中的“公主”。“平儿没给你打电话?没劝你放弃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一个靠嘴皮子生活的丫头……”她盛气凌人地说着恰似一位女皇。骤然我像被人推进了冰窟,抓不到一根稻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看到她的嘴在一张一合。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我不知道怎样度过得那个浑浑噩噩的下午。难怪付平好久没有音讯,原来我爱的人竟为我如此为难?我这么努力的工作,身处那些优秀的人儿中间—他们似牡丹妖娆怒放,而我不过是朵骄傲的白莲。他的父母竟排斥我的工作,好像我是风尘女子丢了他家的脸面?那个所谓的“官二代”—准确的说是一位“小科长”的公子,竟如此唯唯诺诺。不知何时他的爱变得敷衍,既不说“成”,也不讲“散”?可我为了他竟如此无度地挥霍着青春,纵然我的爱不曾后悔。“你是柳叶,我是浮萍天生一对哎”“你或许只是一株含羞草,我却情有独钟”“柳叶,爱与不爱都需要勇气,请抓紧我的手”……那些美丽的话,那么多幽怨期待的眼神,那么多飞花雪月的日子,那么多海誓山盟都抵不过世俗轻松一击?我的城池早已沦陷。而我也画地为牢将己困于中央……
   依旧在那个寂寥的黄昏,我依旧和阿维缄默地坐着。屋外喧嚣不停屋内却叶落有声,阿维无需多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这就是“懂得”。
   “你要放弃工作?还是丢掉爱情?”阿维充满伤感,他打破了僵局。“傻瓜,能丢掉的绝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是雷打不动的,我累了,甚至疲惫了灵魂……”我的泪滑落下来,我不知道是为那不堪一击的爱情,还是为了我那缺心眼的执着?阿维无语,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依旧为彼此沏杯茶。
   
   
   “曳儿,出来一下!”是付平的声音,天上掉下一个付平?我迟疑一下奔出办事处的门口。
   “我的曳儿瘦了,你还好吗?”付平柔声地问着,他的眼里浸满怜惜。眼前的付平依旧很帅,不到一米八的个头,肌肤依旧白皙,大大的眼睛依旧会说话;只是高挑的鼻梁下,那张厚厚的红唇却很不自然的“撇着”;一身休闲装一双白球鞋,依旧是我梦里的样子。
   
   在办事处的不远处,我们很尴尬地站着,刹那间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提及?我们一边轻柔地抚摸路边那棵光秃秃的白桦树,一边静静地看着那枚落寞的枯叶儿在寒风中抖擞成一团。不远处的音响依旧放着这首经典的情歌:冷冷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你的影子无情地在身边徘徊。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我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这是最流行的《冰雨》,只是太伤感。”付平点燃一支烟,心事重重地说着。“是的,我最喜欢这一首歌。”我淡淡地迎合着,苦笑间发觉我们竟成了歌中的主角。好好的一份爱,不知何时已慢慢变坏?我们故作轻松地讲着无关紧要的话,梦想千回的“相拥而泣”,不曾想竟如此难堪?终于他咬咬嘴唇道出了底牌:“曳,这次是我爸逼我回来相亲的,那女孩是富二代。听说她暗恋我许久了,他爸说只要我点头他就赠予我一套三居室……”我冷冷地笑着,不再说话。还说什么,我的爱情被拍卖了,如此昂贵竟值—套三居室哎?想到此处,我的心已出现一个偌大的空洞逐渐将己吞没。“曳,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付平走上前想为我擦拭泪痕,“你别碰我,我在你眼里算什么?这么多年无怨无悔地伴你走过?爱到最后难道只换回一句活该?”我一步步倒退着,怒吼道。“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可我却无力给予你一个明朗的未来……”付平的泪夺眶而出。“你他妈是个男人吗?让曳为你等得心碎,现在你倒说出这些混帐话?”不知何时阿维已站在我身后,他叱责着一拳捣向那个懦弱的、自私的家伙……在那滴血的黄昏,气急败坏的阿维拉着我的手走过车水马龙的街头。
   阿维将手臂搭在我的肩头,悄然拭去我一脸泪痕。“曳,想哭就哭出来吧,那样你会好一点,只是哭罢你要斟酌一下---能否允许回头?”阿维轻声地说到。我摇摇头,泪珠儿任性滑落。或许尘埃落定也是一种美丽,无论喜悲,我们都要为那个沦陷的城池关上最后一道门。
   西方的晚霞如此灿烂,像一团火染红了天。我不再回首,那些恩怨得失已成烟云。风儿吻过我的脸好像在问:“亲爱的,执着了一场,你后不后悔?”我张开双臂向苍穹高呼:“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该走的走吧,我没有后悔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