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瑞香开放的季节,看着这一大盆花,不由想起这瑞香的主人明老师。虽然,她人已走,可花留了下来,岁岁年年,花朵如期开放,似乎是她在另一个世界送我的美好祝福。我相信,总有一些东西会比我们更长久地留在这个世上。比如文字,比如思想,比如爱。

  一场春雨,让瑞香的枝叶变得更加鲜活。沾染着雨水的花朵含苞欲放,等某一个春夜,在春风的爱抚下,才肯羞答答地袒露心迹。瑞香的花期很长,花开时,我喜欢在花枝下蹲着,仰起脸,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那香从鼻子到胸腔,回旋,仿佛整个人都香了起来。或者猫着腰,把脸埋在花丛中,像个贪婪的孩子,恨不得把春天拥在怀里。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明老师,小时候因意外造成的身体缺陷,并不妨碍她有颗聪明的大脑。个性倔强的她,不甘屈服于命运的捉弄,靠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界努力打拼。她有过凄美的爱情,又终身未嫁。退休后,热心公益事业,身兼月湖老年网的总版主之职,尽心尽责。除了读书写作,她还喜欢摄影,喜欢到处行走。她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有着充沛精力,不知疲倦的“年轻”老太太。

  从2009年相识到2016年7月她离开,明老师见证了我一天比一天健康的事实,而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缘分还很长,所以总是漫不经心,没发现她的身体会出状况。

  以前明老师在的时候,我和几位好友经常去她家喝茶聊天,或者自己动手烧几个家常菜,热热闹闹吃一餐饭。在她那里,大家畅所欲言,谈时事或讨论某本书,某篇文章。说到某些社会现状,明老师常常很激动,一脸的愤青。她有一颗非常年轻的心,又嫉恶如仇,对看不惯的事情,她总是忍不住要发表自己的意见。相比之下,我很少评论那些话题,因为不关心,也不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就泡一杯咖啡,自顾自品了起来。这也是明老师最不满意我的地方,她批评我的文章缺乏思想深度,整天只写些风花雪月,不关心现实的苦难。我一边虚心接受,一边屡教不改,最后还嬉皮笑脸地给她提意见,不要总打击我,要多给我鼓励。

  明老师重病期间,她一直是清醒的。即使在病床上,每次看到我,仍然关心地问我这个那个。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说很遗憾有一篇写母亲的文章,怕完不成了。我让她别操心我的事,也不要操心其他任何事,配合医生,好好治病。我说,你要有信心,会好的,等身体养好你想干吗就干吗去。明老师摇摇头,不再言语。

  我坐在床边,握她的手,把手心的那份温热记在心里。明老师问我要不要她收藏的那些碟片,都是经典名曲。我说要。她说家里有很多书,哪天让我去挑,喜欢的带走。我说好。她说还要给我准备一份礼物,留给我作纪念。对她所有的给予,我除了珍惜,再无其他。

  明老师戏称我是她的“编外女儿”。其实在生活中,我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而明老师无疑也跟我一样,我们只用行动来表示彼此的关心。她给我扯来布料,亲手缝制衣裙,薄的厚的好几件。知道我睡眠不好,买来薰衣草,给我做了一个枕头。第二年又给我一大袋新的薰衣草,让我把去年的填充物换掉。去外面旅行回来,时不时给我带样小礼品,把我当孩子待。

  我在想明明老师家的那个小院,现在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如果没有人打理,那些种了好多年的金银花,还会萌发新芽吗?以前明老师在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金银花开时,走进小院,看白色与淡色的花朵爬满了墙面,让人不敢大声说话,怕不小心就碰碎了那浮动的暗香。

  见我喜欢,明老师就把已经插扦成功的金银花枝送我。从此,它们在我家露台上自由生长,有的缠绕着栏杆,有的垂下长长的枝条。当我推开楼下的窗户,就会看到这些调皮的枝条在风中飘来荡去。墙角有一大盆绣球,新生的枝叶已舒展得特别开阔。它喜欢湿润,一天不浇水就会耷拉着叶片。兰草长得很好,不知道今年它会不会开花?这几盆花都是明老师送我的,每次看到,就会忍不住想起她。

  清明节到了,明老师离开我们也快两年了,这个无比热爱生活的老太太,她在我脑海里定格的形象永远是锋芒中带着温情。

  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以我相信,明老师一定还会回来,因为离开,就是为了再次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