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赞美青松的英雄品格,有人赞美白杨的高大挺拔,我赞美榆树的坚硬与耐力。
    永远记得我家老屋那棵与白杨一样高大挺拔的老榆树,那是父亲栽的,由于父亲精心地修剪,它与白杨一样高大挺拔。每年春天,我都爬上去,摘榆钱。全家有滋有味地吃榆钱汤。只可惜,那一年“大炼钢铁”给砍了。可是,他却永远挺拔在我的心里。
    我的父亲祖籍辽宁省朝阳市,再往前追溯是从河北省迁徙到东北的移民。我的爷爷从朝阳迁到阜新蒙古族自治县新邱村,成亲安家。父亲两岁丧父,随娘改嫁到一个较富裕的王姓人家。他从小就下地干活,还常常挨打挨骂。我奶奶用菜刀跟王家人拼命,保护父亲。直到十八岁,奶奶提出像对长工一样给父亲付劳务费。这样父亲攒了点钱。后来,父亲用十八担高粱娶了母亲。成亲后,他们就住在王家炮台底下的小屋里,小屋的炮眼透风,冬天,水缸都冻成冰。后来自己才买了房。
    父亲没上过一天学,连自己姓李的李字都写不上。但是父亲有经济头脑,会做买卖。他是从辽宁阜新新立屯大集把布匹食盐等生活用品,运到内蒙古通辽开鲁等地,换牛羊马匹等再赶回新立屯。这样很快就买了土地。因为他长年经商,家里就雇了个长工。也因此,土地改革时出身定为地主成分。后来,又因为我家与财富雄厚几代雇佣的地主不能比,就又改为中农。我读初二时,村里开展“落改运动",全村改出十几位"地富反坏右"分子。父亲定为地主分子,从此,一有运动就挨批斗。有时一天交一份悔过自新书。起初,两个初中毕业的弟弟给他写。后来我写。因为父亲对我说,天天写,他们写穷词了。有个富农份子因为重复写写过的内容,总挨打。从此,父亲的悔过自新书我包了。每次写,我都把毛泽东选集拿出来,绝不重复。有一天,工作队负责人问父亲,你的自新书谁写的,父亲说是我女儿。又问我啥学校毕业。父亲说不知道,反正念十二年(我是65年毕业的老高中)。我的老父亲哪!那天以后,他们不再让他交自新书了。那时,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再参加集体劳动了,可父亲一样身份的老人不行。他天天出工,与大家的劳动强度一样。有时铲地,我虽然很累,也回头接父亲一段,那怕就帮他铲一锄头,让父亲心里有一点点慰藉也好。那年月,父亲谁家都不能去。只能来我家。工作队叫我划清界限,我没法划。有时雨天雪天不出工,父亲来我家吃完饭,呼呼地睡一觉,为此,我心里才有些许的安慰。我想,父亲也是。文革期间父亲经常挨批斗挨打,一天他逃跑了。我们山里河里沟里找他,我三天三夜没合眼。找了十多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才知他跑到内蒙通辽开鲁在李姓家族呆了一年。这期间我村的一个地主分子自杀了。父亲曾对我说,我没杀人,我没放火,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才不自杀呢。文革后,我到离家二百里外的中学当老师。有一次回家看父亲。父亲正在洗脚,我放下背包,给他洗脚,洗完了给他剪脚指甲。他心情特好,就给我讲他年轻时做买卖的事。有一天在一个财主家收荞麦,交完钱,财主又多拿了一块大洋,父亲不但没往回要,还又给他抓了一把。从此,他家的荞麦年年卖给父亲。对于我,这真是最生动的故事。文化大革命后,我家的成分又变成了中农。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又有公民证了!不会把地主分子的帽子戴进棺材啦!我的老父亲哪!父亲活到八十七岁高龄,寿终正寝。
    在我们东北,尤其我们辽西的大地上,无论山地平原,沟壑悬崖,到处都生长着榆树,他们抗严寒,耐风沙,不怕干旱,坚韧挺拔。
    我的老父亲哪,咱家屋旁的大榆树永远挺拔在女儿的心里!
    我曾为母亲写过一篇散文【母亲树】获全国散文大赛奖,1993年入选【青春五线谱】。多年来我一直想为父亲写一篇【父亲树】,可我的笔总是很沉!很沉!是银河悦读网【御膳房特别策划】清明---寻找文字真心的征文启示,指引了我,鼓舞我拿起笔来,倾诉衷肠,了却我多年的夙愿。跪拜万谢!并且把文章题目定为——【清明】留在人间的祭文。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