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昆明,身处闹市,厌倦了没有季节特征的气候,烦透了都市人工雕琢的假山假景,过腻了长期没有运动的慵懒生活,时时准备逃离“围城”,出去寻求一点刺激。早就计划着,要到四季分明的地方切身感受季节更替的变化——即便是热如火炉的酷暑、冷如冰窖的严冬;去远离都市的崇山峻岭亲历原生态的野趣,体验徒步在崎岖山路跋涉,在峭壁陡崖上攀登的滋味。

  期盼中,轿子山冬游终于成行。轿子山位于滇中之北,距昆明180多公里,景区方圆80多平方公里,山顶海拔4000米以上,最高峰4200多米,每年10月至次年4月山顶完全被冰雪覆盖,因其高、险、峻、奇被誉为“滇中第一山”。冬游轿子山,是昆明最便捷的登高历险、感受野趣、欣赏冬景的绝佳所在。

  戊子年腊月二十六,大寒的第二日,阴见小雨。正是极冷的时节,就连温暖如春的昆明气温也降到了只有几度。上午8点过,乘旅游大巴从昆明出发,经富民、禄劝、翠华、九龙、倘甸、转龙等县城、乡镇,下午4点左右到达轿子山下坪子,这里海拔已达3000多米,再往上道路已被冰雪封冻,下车换乘景区上了防滑链的大巴。在旅游专用的盘山公路上爬了七、八公里,5点过到达海拔3500多米的食宿地 ——花溪草庐。下车顿觉寒风刺骨,仿佛一下掉进了冰窖,与昆明相比俨然是冰火两重天,还没游览就已尝到轿子山的冬味。晚上一直担心天气影响第二天爬山,凌晨5点左右掀开窗帘一角,只见一钩银镰似的弦月挂在山尖尖上,为天公作美欣喜无比,大山还在梦乡就匆匆起床四处转悠。

  游览从8点过开始。先坐索道缆车到达3800多米的一片长满大树杜鹃和高山冷杉的山谷,再由此开始徒步游览。

  踏进轿子山核心景区,浓浓的冬味扑面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展示着圣洁、高雅的雾凇、冰瀑。神奇的雾凇让一株株高山冷杉银装披挂、一树树杜鹃素面朝天。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都成了能工巧匠用纯银打造的玉树琼枝。冰瀑千姿百态,或高挂悬崖峭壁,或静卧路旁丛林。有的如琼楼瑶台,有的如高高垂挂的巨型水晶灯,有的如几十米宽的巨幅玉雕屏风,那冰冻的花溪则如长长的玉带蜿蜒在杜鹃林中。穿行在景区木板路上,目不暇接的雾凇、冰瀑奇观,仿佛徜徉在银光闪烁的圣诞夜广场,仿佛撞进了玲珑剔透的梦幻世界。

  轿子山顶是一片深藏在蓝天白云下的神秘、纯净、静寂的世外仙界。登顶之路就像登天一样艰难。由“一线天”上轿子山顶是一段挂在峭壁上有300多级的“天梯”,“天梯”穿过绝壁裂开的一条宽不到两米的石缝通向山顶。“天梯”的陡峭、险要以及接近4000米的高海拔,增加了攀登的艰难。提心吊胆,目不斜视,手脚并用,一步一喘,几步一歇,就在似乎耗尽了所有体能、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爬上了山顶。仰面躺倒在雪地上,蓝天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头顶,白云就在身旁缭绕,目所能及的远方,乌蒙群峰如洪波巨浪逶迤远去。阳光暖暖的照着,山石、树木、草丛……一切都似凝固的白色雕塑,没有风,更没有一丝尘世的噪音。空气无比的清新,贪婪地深吸一口,清冽、甘甜、湿润,胸腔顿觉被冲洗过一般。我想,世人梦想的所谓天堂、仙界、世外桃源不过如此吧!

  山顶的天池神奇得让人不可思议。也曾去过新疆的天山天池,但其所在的位置海拔还不到2000米,而且周围还有群山环抱,更远处还有终年积雪不化的博格达雪峰,森林渗下的雨水、雪峰溶化的冰雪都是充沛的水源。轿子山天池虽不过是几个小池塘,最大的木梆海也只有两三个篮球场宽。但奇就奇在这些天池几乎都位于海拔4000多米、相对高差3000多米的轿子山绝顶,最高的一处名叫大海的天池,周围只有数米高的光秃秃的山石,然而池水却一年四季从不枯竭,水源从何而来简直就是个迷。如此奇观,对那句“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老人言已是深信不疑,不由不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不由不信那小龙女迷恋轿子山的美景,遂化作清泉留在山巅的民间传说。隆冬的天池,水面已结上厚厚的冰,如一面面镶嵌在山顶的宝镜。流连在天池边,默诵着清代文人杨泽先描写轿子山天池的佳句:“玉山万仞晃波光,袅袅仙湖天际藏。”眼前的天池幻化成了九天王母的瑶池,我也飘飘然成了天外仙客。

  傲骨林是轿子山的又一处秘景奇观。那是百余亩分布在斜坡上的不死林,据说是数百年前雪山的高山柏因丧失生存条件,枯死后形成的特殊立木景观。驻足傲骨林前,只见一株株死亡树没有绿色的叶片,全是光秃秃的黑褐色树干和枝条。树干一律稍稍向山顶倾斜,树枝相互缠绕、紧紧相握,如游龙,如发起冲锋的战士饮弹瞬间的大型雕塑。周围的草木都结满了厚厚的银白色的雾凇,而死亡树的树干竟神奇的没有一点冰雪的痕迹。黑色树干、雪地、雾凇,强烈的视觉冲击带来灵魂震撼。死而不倒,傲雪挺立,这些本无生命的枯木把人类坚韧、顽强、不畏艰险、不畏强暴、不怕牺牲、不屈不挠、紧密团结、奋勇向前的精神演绎得淋漓尽致。视线越过傲骨林,眺望远方的崇山峻岭,在这片热土上,彝族人民反抗封建统治,红军抗击蒋军围追堵截、血洒乌蒙的英勇事迹历历如在眼前。

  “法嘎王”是轿子山家喻户晓流传至今的传奇故事。“法嘎”是彝语地名,汉语即“岩子头上的地方”,其区域在轿子山北麓一带。清康熙年间,这里的禄姓望族出了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禄天佑,民间传说此人勇猛刚强、谋略过人,能日行千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隔山打虎。禄积极参与组织并直接领导“法嘎”地区反抗清政府对少数民族的统治和压迫的斗争,并逐渐成为“法嘎”区域的少数民族领袖。清雍正六年,禄在领导反抗清政府改土归流的斗争中,被官军杀害,其反抗经历十分悲壮。直到现在,禄天佑反抗封建统治的斗争精神在当地仍具有深远影响。

  轿子山所在的乌蒙山区也是当年红军与蒋军艰苦搏杀的战场。1935年四、五月,中央红军总部进驻轿子山南面的柯渡、翠华,在这里组织指挥红军巧渡金沙江。5月1日至9日,中央红军从轿子山西北面的皎平渡渡过金沙江,摆脱了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为实现北上抗日的伟大战略转移迈出了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1936年春,红二、六军团以弱小之师与强敌展开历时一个月的乌蒙千里回旋战,巧妙地跳出敌人的包围,过云南禄劝,又一次顺利渡过金沙江,实现了战略转移。在禄劝普渡河铁索桥,红军与敌人进行了激烈的遭遇战,红四师政治部主任肖令彬等79名红军指战员壮烈牺牲。红军在禄劝的行程中有17位伤员不幸落入敌人手中,其中有12位被当地恶霸武装推向岩洞,壮烈牺牲。柯渡、翠华的农家寒舍、皎平渡岸边的岩洞,曾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伯承、贺龙、肖克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遮过风、挡过雨。乌蒙的崎岖山路,曾经留下红军艰苦跋涉的脚印。

  ……

  凝视傲骨林,我在想,轿子山素有灵异传闻。也许大自然在以眼前的特殊方式祭奠先辈、先烈,在向我等后辈昭示英烈们的不朽精神吧!

  轿子山还有小珠峰、轿顶、佛光岩、花溪、杜鹃林等美景,但要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辰才能欣赏到每一处特别的风光,尤其是每年五月份,漫山遍野盛开的高山大树杜鹃不可不看。

  下午两点过结束了轿子山的游览。下山时,恋恋不舍地频频回首,挥一挥手,暗暗与那些仍然银装素裹、生长了数百年的高山大树杜鹃相约——待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之时,我一定再来欣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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