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我去美国西北大学法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妻子和女儿也去陪读。妻子是祖传中医,给当地的美国朋友看病看出点名气,于是病人从芝加哥发展到威斯康星州的米尔瓦基市。米尔瓦基市在芝加哥市北面,距离大约有90英里。开始的时候,米尔瓦基市的病人各自开车来我们的住所看病,后来,病人之一在米尔瓦基市找到一家愿意无偿提供场所的诊所,我们便在周末开车到米尔瓦基去给人看病——妻子是医生,我是司机兼翻译。女儿上了一周的学,周末跟我们出行,犹如旅游,也很高兴。

  1993年6月12日是星期六,我们清晨便来到米尔瓦基。由于驰名世界的哈里·戴维森摩托车厂在那个周末庆祝建厂90周年,所以来自美国各地乃至其他国家的戴维森迷们都汇聚该市。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摩托车的轰鸣,到处都是身穿带长穗的皮夹克的各色男女。当然,街上巡逻的警车也比平时增加了许多。我照例把汽车停放在妻子看病的诊所楼后的私人停车场上。中午,我要开车带女儿去麦当劳买汉堡包,意外地发现我那汽车的雨刷器下夹着一个黄纸条,拿起来一看,是一张“违章停车警告单”。上面写道:“你的车牌号已被记录在案。如再犯将被拖走并处罚款!威斯康星州法律第346章第55条第3款。”

  美国的私人住宅楼或私人办公楼旁的停车场不许外人停放车辆。虽然我在那里停车是得到房主同意的,但我并未办理正式的停车证,因为警察从不光顾这条楼房之间的小胡同。大概是哈里·戴维森的节日把警察引到这僻静的地方,并发现了我这辆来自外州的汽车。不过,警察大概把我也当成了戴维森迷,所以没按惯例把我的车拖走,也没有给我罚单,而只是给了我一个警告。我由衷地感谢那位宽容的警察。午饭后,我不敢再冒险把车停放在那个停车场上,便开车到街上去找停车位。但是在这盛大的节日里,要想在街上找到一个空着的停车位谈何容易!我绕了五六条街都没有找到。当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看到右边的街里好像有一个空位,忙打轮拐了过去。但是刚拐入街口,我就发现这路两边停着的车辆都是车头冲我。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逆行驶入了单行道!而且,我发现在对面等候绿灯的车队中还有一辆警车!我慌忙停住车,在众目睽睽(包括那位警察的目光)之下把车倒了回去。我心想,这回肯定要吃罚单了。

  变灯后,右边那条街上的汽车依次从我面前驶过。那辆警车开得很慢,但是并没有向我这边拐过来。当它驶到我正前方时,那个50岁左右的白人警察从车窗伸出手来指了指我,我慌忙向他敬了一个举手礼。他开车走了!我长出了一口气。据我所知,美国的警察很难有这么好的心情和脾气。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的位置,然后步行十几分钟回到诊所。下午四点钟,我和妻子离开诊所,开车来到一家名为“马歇尔·费尔德”的大商场买东西。我开车沿着商场东侧的大街缓缓行进,寻找停车位。这条街的旁边立着一些如同北京的汽车站牌的交通标志牌,上面的大字是“不许停车”,但下面还有一行很小的字——“星期六和星期日除外”。由于这条街的路边都停满了车,我又开车绕到超市的西侧。我见这街旁立着相同的交通标志牌,便在路边找了一个空位把车停好,然后走进商场。当我们购物之后高高兴兴地走出商场来到汽车旁边的时候,我目瞪口呆了——雨刷器下又夹上了一个黄纸条。这次是一张“罚款通知单”——25美元!

  我的心里感到既委屈又愤怒,因为我一直是在小心翼翼地寻找合法的停车位置。我拿着罚单,环视一圈,想找个警察说理,但周围没有警车。而我发现在我前后停放的几辆车上也都夹着同样的罚单。我见前面一辆车里坐着一位白人老先生,便走过去。他手里也拿着一张罚单。我说:“今天是星期六,这里可以停车呀!”他耸了耸肩说:“你再去仔细看看那块牌子上的小字。”我往前走了几步,定睛细看——那一行小字写的是“星期天除外”!由于这块牌子与其他街上的牌子的颜色和样式完全一样,所以我们这些开车人很难注意到那行小字中的区别。我无可奈何地走回汽车。回到芝加哥后,我按罚单上的要求给米尔瓦基市政府寄去了一张25美元的支票。不过,我的心里总觉得米尔瓦基市的这种做法不太地道,有点儿像那些在北京街头卖西瓜的小贩,黑板的大字上写着“两毛一斤”,但是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六斤以上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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