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后,我跳“农”门的希望再次落空,父亲实在是不甘心,又要让我复读。我跟父亲分析了当时的现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功的几率毕竟有限。我说,要是去参加“艺考”,只要专业合格,我的文化成绩应该没有问题。父亲将信将疑,我便开始拜骈老师为师学习绘画。


  骈老师是当时全省小有名气的“水粉画家”,他的工作单位在县三中,画室就座落在校园内一座年久失修的私家祠堂里。胆子小的人,夜里确实有点胆战心惊,因为周围的残垣断壁还真的与聊斋里很相像。


  我的素描先从石膏几何体开始,然后是静物写生,最后是石膏头像。由于我起步较晚,色彩静物写生还没有训练艺考就开始报名考试了。我随大家一起淮阴、南京、扬州等地辗转,说实在的,当时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我才画了三个多月,其他人起码都是两年的功底。


  当时每个学校专业考试都分初试和复试,初试大多是要求画一张素描石膏头像,复试是根据报考的专业不同命题内容也不一样,但色彩是必考的。


  记得去扬州考区参加一场“常州技术师范学院”的初试,画的石膏头像是“哭娃”,虽然平时训练没有画过,但那次考试选取的角度很符合自己平时画画的习惯,所以画的也很顺手。初试合格名单出来后,我们一起去的三十多个人有6个通过的,其中就有我一个。同考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认为训练三个月就能通过初试的纯属天方夜谭,而我更在意的还是复试中的色彩考试,最终复试的结果是可想而知了。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是我先天不足,还是后天努力不够?色彩始终没有很大的进步。


  后来,村学校招聘代课老师,我走上三尺讲台,去画室的机会也就少了。虽然之后也去参加过几次“艺考”,那纯粹是应付差事似的,一条跳“农”门的捷径,对我而言,又成了死路。


  然而,在那段学画的时光里,朝夕相处的画友,同样也缔结了深厚的情谊。


  辉当时在读高一,初中就开始学习绘画了,基础扎实。遗憾的是,中考发挥失常未能就读省重点高中。辉的父亲是县农业银行高管,母亲在烟酒公司上班,有两个姐姐,家庭条件优裕。他家离画室最近,所以他去画室也最方便,放学后书包朝家里一丢就到画室了。当时他家的老宅子拆迁,他与父母不住在一起,因此他的空间也很自由,我经常被留宿在他那里。吃饭的点到了,也没少在他家蹭饭。可以这么说,我们不是兄弟,但情同手足。寒暑假期间,他也会去我们村子小住几天,他在风景写生时经常会遭到农村孩子们的围观,我笑说他们是在看“外星人”呢。后来,他由于高考文化成绩不太理想去河南郑州读了工艺美术,毕业后放弃留校的机会去上海创办一家广告设计公司。现在上海已经结婚生子,有房有车,也可以算得上成功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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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是辉普通高中的同学,我们因为在同一画室而相识。他的父亲是县水利工程队的工程师,母亲在老家种地,兄弟姐妹6个,只有一个哥哥师范毕业,其他都在读书,家庭负担很重。高考后与辉考取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毕业后留校任教。结婚后,与爱人一起下海成立“中小学美术培训机构”,可谓“比翼双飞”。特别是针对每年的“艺考”生进行的强化集训,取得很好的成绩,在当地也小有名气。


  涛的父亲是县新华书店的负责人,母亲在老家种地,还有个弟弟。由于家庭经济负担太重,他初中毕业后就到书店来帮他父亲做事了。当时,我因为经常去他的书店买书而相识。后来,他也认为“艺考”可能改变他的人生。于是,他开始执着地刻苦训练绘画基本功。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他最终被一家师范学校录取,有人说他的文化成绩肯定是请人代考的,我更相信是他的辛勤付出感动了上帝。


  红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普通高中在校生,来画室的时间长,很少看她动手画画,我们笑她是来给我们“陪练”的。她的父母亲都是工商银行高管,在家里又是独生子女,可谓衣食无忧,所以在她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需要自己去考虑的事情。我们经常拿她寻开心,不过,她的性格和顺,从不生气。有一个周末,我跟她说,你今晚有空吗?她问什么事?我说今晚第一次约女朋友看电影,怕遭遇尴尬,想请你一起去,怎么样?她说有人请我免费看电影,何乐而不为呀?于是,我们一起去了电影院,我买好票,又买了些零食,我让她先进去,我说我在外面等女朋友。电影快开映了,我匆匆溜到座位上。她问我女朋友呢?我说,女朋友?你不就是吗?她说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戳穿。我笑说我这是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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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梅、虹是县服装厂的职工,她们都是城镇户口,是出于对绘画的热爱才利用工余时间来画室画画的。三人之中,虹是最用功的。有一次,我们去她家里玩,看到她在家也利用点滴的时间在练习。有一回,梅和虹到我们乡下去玩,母亲对虹的印象很好,她们走后母亲还一个劲地夸虹是如何如何的好。我笑着对母亲说,不要胡思乱想了,人家再好也与我没有关系。后来,她们都没有参加“艺考”。我对虹说,你没有参加“艺考”真的是太遗憾了。她露出灰暗的表情说,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命呀,你要是考不取学校才叫可惜呢!听了她的话,我真的有点无地自容。


  转眼间,我们已经分别二十多年了,有的还保持着联系,有的已经没有了音讯,但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心里依然会荡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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