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惊蛰,百花欲苏,百虫欲醒,好自珍重。——2004年3月5日收到的一则三八祝福。

  偶然从一份挺有影响的文摘报上读到下面这篇报道,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某个女性话题顿时碎成齑粉。

   某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司机开着一辆满载乘客的长途客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突然,车上出现了三名持枪歹徒,他们强迫停车,要带女司机下去“玩玩”。女司机呼救,全车乘客噤寒蝉。只有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应声而起,却被歹徒打倒在地。中年男人呼吁全车人抵抗,无人响应……当衣衫不整的女司机被三名歹徒押回长途客车时,女司机却要那个被打得流血的瘦弱中年男子下车。该男子不解,指责女司机“不讲道理”。女司机面无表情:“你不下车,我就不开!”刚才还对暴行熟视无睹的乘客们这回齐心协力动员中年男人下车,有位膀大身宽的男乘客干脆把中年男人拖到车下,他的行李也被扔出窗外。客车继续行驶,被甩下车的中年男人一脸惆怅。客车快到山顶时,出现万丈悬崖。女司机悄然加速,车速越来越快,歹徒企图上去抢夺方向盘,客车却像离弦的箭向悬崖下冲去……第二天,当地报纸报道:“伏虎山区昨日发生重大车祸,一长途客车摔下山崖,车上司机和三十名乘客无一生还……”半路被赶下车的中年男子看到报纸哭了,谁也不知道他哭什么,为什么哭。

  这篇报道在我的心底轰然炸开。我听见每一片破碎的心都在尖锐地叫喊:“车上的男人们都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无动于衷?你们还是男人嘛?!”

  或许,这时会有人起身制止我:你也别太苛刻了!毕竟是面对持枪的歹徒,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我当然知道,世界上很多国家已经把早期处置劫机事件时强调的“绝不妥协的原则”改变为“以保护乘客和飞机安全为第一要义”,反抗的结果很可能是更多生命的丧失。可是,发生犯罪的地点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客车上啊,我们的人是犯罪分子的九倍!

  可能还有人会说,这是一个太极端的例子不足为凭,没有理由“一棒子打翻一船人”,把所有的男人都看扁了。我何尝不愿这样想,我甚至希望整个事件都是杜撰出来的!

  倘若不是呢?

  可以想象得出,在那位女司机驾车冲向悬崖的那一刻,她的内心一定装满了仇恨的炸药。她仇恨那些强暴她的歹徒,也同样仇恨那些冷漠的目光。身体的蹂躏可以恢复,心理的摧残可以治疗,但,自尊不再,憧憬不再,希望不再,生命便坍塌成废墟。只有当生命不再值得眷恋的时候,人才会选择死亡。她用绝望引爆了内心的炸药,让所有强暴她的人和面对兽行无动于衷的人都得到了最严厉的报复,她也同样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是一幕不该发生的悲剧。

  只有那个试图救助她的男人幸免于难。他的哭声里应该有惋惜,有无奈,有悲哀,有歉意,更有沉甸甸的感激,我想。

  必须申明的是,我绝不主张所有的女人遇上这样的不幸都要做如此的选择,更不主张对这样的行为大加褒奖。尽管这里有太多可以理解的成分,但生命毕竟是最可贵的。我们没有理由不善待自己的生命,更没有权利非法剥夺他人的生命。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也应当由司法机关依法处置。更何况,还有那些并没有犯法充其量只能在道德层面上加以谴责的乘客(不知道是否还有女人和孩子?)。女司机的行为是法律所禁止的犯罪行为。

  但,我还是想宽恕她。耶稣临死的时候说过:“宽容他们!他们做的他们不知道。”

  每年3月8日妇女节前夕,是女人们最活跃的日子。几天来,我陆续收到各级妇联送来的各种庆祝仪式的请柬:从妇女维权活动的启动到法律咨询的开展,从专场文艺演出到“怀旧”歌曲音乐会,从“巾帼建功”表彰到各种行业的座谈会,女人们的笑脸照亮了整个天空。然而,因了那样一个报道,我的心空积压着厚重的阴霾。

  忽然想到,在女人的节日里,其实更应该对男人说点什么。

  不是因为“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也不是因为“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只是因为,各为人类一半的女人和男人根本就是无法分割的一个整体。我喜欢这样的比喻: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是山,女人是水;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天地相合,山水相依,日月相映,刚柔相济。男人与女人平等和谐美好地相处,才是文明社会的必然。男人和女人之间,绝不是谁征服谁的问题,而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女人的快乐和幸福,离不开男人的呵护与支撑;男人的成功和骄傲,也离不开女人的敬重与挚爱。

  妇女节里话男人,其实是为了让女人们活得更聪慧,更从容。

  在男人的世界里,游走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应当怎样评价他们?应当如何解读他们?哪些男人才值得女人终生相守?不同的价值取向导致不同的见解。

  最近,有一种很“时尚”的说法在社会上蔓延,认为男人应该按“两截”来划分。“男人分两截,上半截和下半截。上半截是修养,下半截是本质。”“女人嫁给一个男人大部分是因为他的上半截,喜欢那种修养好的当丈夫。女人真的爱上一个男人是被他的下半截打动了,不是上半截。”“一根柴木也能精雕细刻,但还是柴木做的。我们女人还是应该多多注意一下男人的下半截,这是最根本的东西。如果下半截没戏,上半截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对于这种说法,我非但不敢苟同,简直想要呕吐。

  我不否认,“性福”是婚姻幸福的要素之一,但人终究不是蜷缩在床上的动物。如果这种观点可以成立,大概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女人们太容易找到“好男人”了:只消脱掉他们的裤子。岂有此理?!

  男人的下半截所能证明的,无非是人源于动物界的一个生理事实,充其量不过是性能力的差异;而上半截却是人与动物界的根本分水岭,更是验证一个男人是否有人性?是否算得上男子汉?是否值得女人爱的根本所在。报道中的那三名强奸犯下半截的“本质”一定不是“柴木”做的,但上半截岂止是“好不到哪里去”,简直是坏透顶了。

  也有人以调侃的口气,把男人分成了五个等级:“一等男人家外有个家;二等男人家外有个她;三等男人下班就回家;四等男人回家不见她;五等男人回家看见她和他,但是不敢打扰她。”显然,这是拿“婚外情”说事哩。这种划分固然反映了某些社会现实,但终归不是社会文明发展的主流。男人除了“颠鸾倒凤”之外,还有许多“功课”要做。比如,在老婆孩子面前,活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如果以身边拥有多少女人来划分男人的“等级”,如今的男人比过去的皇帝老儿差远了。不是皇帝非要做皇帝梦,生在现代非要做古代人,除非你有本事退回到“三妻四妾”的旧时代去。再说了,现今周旋在数个女人中间的男人有几个能过上好日子的?不是鸡飞狗跳,就是对簿公堂,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来,到最后,保不齐还得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说到底,现行法律保护的是一夫一妻制。

  如果非要给男人定出“等级”,我以为,不妨把男人划分为“四个层次”。对此,我没有找到科学依据,权当是一种说法,给人们的茶余饭后添一个谈资吧。

  第一个层次是“雄性”。他们是男人世界里的劣质品。他们虽然长着男人的摸样,但几乎没有多少人性,他们是目无法纪的衣冠禽兽。他们平日里也可能人模人样,但却是潜伏在人群中的“狼人”,一到“月圆之夜”就会露出嗜血的尖牙。他们不过是两条腿的动物,以戕害他人、戕害社会、特别是戕害弱女子为乐。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连畜生都不如。他们是人类社会的败类,除了监狱,没有更适合他们的地方。有的人,甚至只能从肉体上消灭,否则,很难让他们改邪归正。

  报道中的三名持枪强奸犯就属于这个层次,他们罪不可赦。

  第二个层次是“男性”。较前一级的“雄性”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的身上呈现出更多的人性,是男人世界里的芸芸众生。有位叫佚名的人曾写过《男人一生中要做的事》的文章。文中有一个观点是,男人一生中“要和另外一个男人打架”:“这个不需要任何理由,你是雄性动物,这是天性,谁让你是男人!如果你现在还没有试过,那么准备好,当一张可恶的脸出现时,瞄准好部位,把拳头砸过去!”但是,男人“不要打女人”:“你不要管女人是不是水做的,你都不能打她。对于实在让你厌恶的女人,你最好的做法是不和她一般见识,最坏的做法是用恶毒的语言骂她,但是千万不要打,你不打,可能有人说你无能,你打了,你就是真的无能。”我以为,这样的男人可以被称为“男性”。

  这些被称为“男性”的男人,或许没有太大的能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和另外一个男人打架,但绝不会欺负妇孺。在他们的心目中,男人终归是男人,向女人挥动拳头甚至强暴女人的,不是爷们是混蛋,不是人类是畜类。报道中提到的那些“噤若寒蝉”的男乘客当属这类人。他们也仇恨犯罪分子,也想帮助受害妇女,但权衡利弊之后,他们放弃了抗争。

  第三个层次是“男人”。与“雄性”和“男性”相比,他们有了更多的责任感,他们属于男人世界的上品。这种责任感,包括对爱情的、对家庭的、对工作的,以及与切身利益有关的一切事情。或许,他们也会挥舞拳头,但一定懂得“好男不和女斗”的道理;或许,他们不习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但一定是妻子病榻前最内行的看护;或许,他们也会借酒浇愁,也会哭天抹泪,但在亲人朋友同事面前,他们大多是好儿子、好恋人、好丈夫、好父亲、好同事。他们甚至会写一篇类似《今生我最想与你做的50件事》的文章,极尽他的温存和浪漫。其中的有一条就是:“保护你远离伤害和一切不好的东西。”(详见2004年3月3日《北京青年报》)

  我不知道那些“对暴行熟视无睹”的男乘客中有没有这样的男人?但至少有一点我相信,如果歹徒行凶的对象是他们的家人,他们一定会奋不顾身拼力保护,宁可牺牲自己。

  第四个层次是“男子汉”(现在的提法叫“男神”)。他们属于男人的世界里的极品。他们坚守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信仰,他们即使不能实现“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也会保持住“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积极而达观的态度。他们“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碧空云卷云舒,褒贬不惑为真理敢说敢做,得失有节采丹心为国为民。”他们名利面前淡然,金钱面前超然,生死面前安然,为了理想为了正义为了他人的安危,他们可以奋不顾身,舍生取义。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是事业上的成功者,更多的,则是人格人品上的佼佼者,“膝下有黄金”的硬汉。

  报道中那名瘦弱的中年男子当属这个层次。

  诚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男人的“四个层次”也只是一种相对的状态,有时也会发生逆转,甚至,还会在同一个男人的身上出现。只不过,“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真正的男子汉也决不是永没有懦弱的时候,只是永不被懦弱所击败罢了。

  身为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退而求其次,也应当和那些称得上是“男人”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倘若不济,撞上了只有“男性”的家伙,如果还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最好不要让他坐长途客车;对于那些不过是“雄性”的败类,除了一刀两断,别无选择。

  女人们,好自珍重。

   

(注:本文2004年3月5日首发榕树下,因系统改造点击量不祥,评论数765条。2015年3月6日修订定稿发江山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