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狗》(以下简称《那》)小说早在1983年的新华文摘上读过,《那》电影是在近年看的,是单位组织看的还是央视播放在家看的记不得了。儿子推荐后近日又在土豆网上连看了两遍。一部好电影如同水墨丹青的留白,给观众的审美和情感留下充分的拓展空间,使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视角,总是能从中得到不同的感悟。在《那》的电影中,教化者看到了核心价值理念,企业家看到了敬业、职责,领导者看到了忠诚,从大山走出、曾经为子现在为父的我,看后襟然泪下的想必是弥漫影片中的乡愁和亲情吧。

    山林、田园中蜿蜒的邮路,使我想起了童年锦鸡飞出、山花簇拥、沙糖果夹道的上学路,挂在“尽头岩”如天梯的抬水路,爬坡下坎、穿林过河的背煤路;想起了同兄长五更即起、远赴60余里外的州城卖樱桃的小路;想起了那年初春遭鸡蛋大的冰雹灾害,到几十里外“割青”、打猪草走过的山路;想起了我在偏僻的带帽民族中学代课、每周往返的寂寞小道……邮路留下邮差的艰辛,老家的山路印记着我成长的欢愉、心酸,惺惺相惜,怎不热泪奔涌!

    老邮差与儿子重走邮路、目送背着邮包的儿子渐行渐远的情节,使我想起了每次离家远行父亲目送的情景。17岁那年我高中毕业,第一次离家出外谋生,去十几里外当代课老师。那时母亲已病逝,外出的行李是父亲为我收拾。父亲把当口粮的包谷面、书包、换洗衣服、简单的餐具和生活用品收好装进夹箩,被子垫单打成包袱捆在夹箩上,絮絮叨叨叮嘱我尊重领导,处好同事关系,关心学生,末了又重三遍四的交代生活上的琐事。父亲送我到老屋后面的三岔路口,我接过夹箩,一直走到远方的山垭口,翻过这里就看不到老屋了,回过头去父亲仍然远远的目送着我。19岁那年,我远离故土到千里之外的部队当兵,分别那天,父亲破例翻过山垭口,一直把我送到几里外的公路边,看着我蹬车,看着载我的汽车远去。当兵21年,转业异地,异乡结婚生子、安家落户,每次回老家探亲,都是在父亲依依不舍的目送中离别。父亲的目送是依恋、是牵挂,是温暖,是家的符号。

    儿子去西安上大学,去年又远赴大洋彼岸留学,我成了目送的父亲,儿子成了我目送中的背影。也许《那》中儿子的扮演者刘烨瘦高的身形、轮廓分明的脸庞,以及洗得灰白的牛仔裤、深蓝圆领短袖T恤的装束太像儿子豪了,看着荧屏上在崎岖山路跋涉的新邮差,意念中总以为那是在求学、求职的路上艰难前行的我的豪。豪所在的城市虽然有天使之城的美誉,学习、生活条件都尽可放心。但美国社会的竞争激烈是令人生畏的。豪虽然不会经受爬山涉水负重前行的劳力之苦,但却要熬更守夜画图、做设计作品,经历劳心费神的艰苦,承受求职的种种严苛考核。体质单薄但又心高气傲的豪在异国他乡是否站得住脚,为父的我常常忧心挂怀。新邮差接班还有老邮差的父亲陪着走一趟,手把手的教每一个细节,独自履职了仍有“老二”陪伴。可是我对万里之遥的豪却是爱莫能助,只能靠他单打独斗、只身拼搏了。但经历了考研、一年多留学生涯的磨练,我儿已今非昔比,一定能够在异国他乡走出一条自己的人生之路。只要给儿子时间,给予对他足够的理解和支持,至少不要埋怨、不要干扰、不要拖后腿,我的儿子一定是朵奇葩!

    《那》一再让我落泪的,还有多处展示家的温暖和亲情之美的场景:不顾溪水湿衣,急切地踩水过河与爱人相会的年轻邮差;妻子倚门,等待着一身风尘从山路走来的丈夫;石拱桥头,归来的邮差从妻子怀中接过幼儿骑在脖子上,踏着夕阳走回家中;一脸漠然,埋怨父爱缺失的儿子,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玩具枪,旋即绽开了笑颜;又是石拱桥头,长大成人的儿子从父亲背上取下邮包,一家三口及跑前跑后的“老二”其乐融融走在乡间小路上。还有邮路小憩,父子同抽一袋烟;水急冰凉的河中,趴在儿子宽厚的背上享受孝心的父亲;夜深人静,叼着烟袋欣赏儿子睡相,一脸踏实、满足的父亲……不由感叹:家最温馨!亲情最美!

    触景生情,想起了我过去的家——军区政治部42号院2栋2单元1楼2号,楼梯底下,那套30多平米阴暗潮湿的旧房。周末从陆院回来,进了院子的哪条窄巷,看到或踢球、或滑滑板、或溜旱冰满头汗水的儿子扑过来,听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的甜。门外听见“橐橐橐”砧板切菜的声音,进门看到扎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妻的身影,嗅着阵阵家常菜香,家的温馨扑面而来。入夜,柔柔的台灯光晕里,看着酣睡中儿子稚气的小脸,听着妻的鼻息,陋室里弥漫着庸常日子的踏实、安逸……。多想回到过去,再过一遍那样的日子。

    《那》在国内仅卖出去一个拷贝,日本片商花8万美元购进此片,却赚得了800万美元的票房。借着影片的走红,《那》小说也被日本文部科学省指定为高等学校国语教材和中学教材,并被日本放送协会制作成盲人播放读物。冰火两重天的境遇,是否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下中日国民的精神高度、审美高度?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