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入学读书的那会儿还没有学前班和幼儿园,起先是在生产队的教学点里上课的,一间土坯草房,两块青石上搭一块木板就算是课桌,每个人自己从家里带个凳子就一切具备了。 

  记得那年我虚龄7岁,老师是生产队里的一个高中毕业生,当时全队一、二年级的学生大概也就二十几个人,都在一个教室里,采取复式教学的方法,老师先给一年级的学生上课,二年级的学生自习;然后二年级学生上课,一年级学生自习。一学期下来,一年级智商高的学生把二年级的课程也学会了。

  我读二年级的时候,生产队的教学点被撤销,全村10个教学点的学生都集中到村办学校就读,当时小学是五年制,初中两年制,全校七个班级。

  教我们二年级语文的金辉老师是南京下放知青,她有一副夜莺一般的歌喉,全校的音乐课都是她代的,我们都把上音乐课当做是最幸福的事情。

  还有几个来自外村的老师,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学校没有食堂,午饭就到在校学生家里代饭。当时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那时每个家庭温饱问题都没有能彻底解决,拿什么东西来招待老师呢?农村家庭能拿出手的只有鸡蛋,甚至有的家庭鸡蛋还准备留着去换盐巴呢。张老师喜欢开玩笑,代饭学生来喊他吃饭的时候,他会问:“你家今天有没有杀只小公鸡呀?”谁知一句玩笑话,后来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张老师进了门,小公鸡吓掉魂。”

  郭老师是无锡下放的知青,后来与当地农村的一个女子结婚生子,知青回城时没有能够顺利返城,而成了乡村学校的一名教学全能型人才,他一个人包揽初中两个年级的物理、化学全部课程,全校师生都很敬佩他。

  李老师是我的堂姐夫,他也是对我的人生影响最大的人。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他就跟我父亲说我脑袋瓜子活络,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父亲听了自然很开心。可是拿怎么来培养呢?我想当时父亲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我知道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堂和家庭作业,字迹要工整。值得父亲欣慰的是,每学期的期中期末考试我的成绩基本上都能在班级名列前茅,“三好学生”奖状贴满了家里堂屋的墙壁。

  特别是我到了初中,李老师一直教我们的语文兼班主任,他对我更是偏爱有加。有一次,他让我们写一篇作文,当时我对作文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等到作文讲评的时候,李老师竟然把我的作文当成范文来当众宣读,我越听越糊涂,这根本不是我写的作文呀。等我把作文本拿到手的时候,真的是被深深的感动了,李老师几乎把我的作文从头到尾都作了修改。从此以后,我开始喜欢上了作文。现在细细想来,才知道李老师当时的良苦用心。

  更有甚者,李老师对我的偏爱曾经还遭过同班同学的质疑。小学升初中的时候,由于各个村办学校师资力量的限制,隔壁村有十几名初一学生被调剂安排到我们学校来就读。一个学期结束了,班级要评选“三好学生”,名单公布的时候,隔壁村的朱广国同学看到有我而没有他的名字,马上提出疑义:“他的数学分数还没有我高凭什么当选呀?这分明就是歧视排斥我们外村学生嘛!”我羞愧地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真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明是我最好的同学,除了我们学习成绩同样优秀外,还有就是我们的性格也非常相近,为人处世都信奉那种“与人为善”的信条。记得有一次,他们生产队放露天电影,他不但盛情邀请我去看电影,而且执意要我留宿。当时我很少出远门,在陌生人家住宿更是头一回。临睡前,他问这问那,深怕对我照顾不周,一会儿担心我起夜的时候怕黑,把尿桶端到卧室的床前,一会儿有说味道太重,怕影响我的睡眠,又把尿桶放到门后。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会涌起温暖的感觉:多好的人哪!

  芳是我初一时候的同桌,也是被调剂到我们村学校的。他们家是林业站户口,居住在一家军工厂区里。当时军工厂的条件很优越,不仅有商店、电影院,还有游乐场和浴室,远近十里八村的村民也跟着沾光。有一回,她说晚上军工厂电影院放映一部好片子,邀请我一起去观看,我随口答了一声:“好啊!”谁知放学后,我竟把这事给忘了。第二天,别的同学跟我说,她在电影院门口等到电影开映才进去。我向她表示歉意,她不屑的说:“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我尴尬地笑笑,想想再作解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我真的不是诚心放她的鸽子的!

  大新、小三、嘎子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因为他们跟我外婆家是邻居,周末、节假日我经常去外婆家玩,所以我们接触机会更多些。大新的父亲是村干部,家庭条件不错,在家排行又是最小,深得家人的宠爱,所以穿着干净整洁,眉清目秀,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类型。小三写的一手好字,老师赞曰:“作业笔记上的字像钢板刻出来的!”同学们每每也都会投来惊羡的目光。嘎子的个子小巧玲珑,大家一起玩踢毽子游戏时很少有人能胜过他的。

  春是我们同学中公认的画家。他的画可谓信手拈来,无论什么笔拿过来,三下五去二,一幅幅花卉、飞鸟、走兽、人物便栩栩如生的展现在我们的眼前,在场的人无不惊叹。我美术课上的很多花卉作品也是在他的影响启发下完成的。后来由于家庭经济的原因,他未能继续读书,更别奢望去高一级艺术学校去深造了,一个天才画家就这么湮没在村野田头里了。

  祥的梦想是当一名歌唱家,除了吃饭、睡觉、上课,随时可以听到他那高亢嘹亮的歌声。中学毕业后,跟随一家民间歌舞团在各地巡回演出,我相信他一定会得到许多的鲜花与掌声。

  七年同窗,正值青春年少,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大家都天各一方,如果我们再次相见,还会记得昔日那一幕幕教室里苦读的场景吗?还会记得操场上那一次次拼搏厮杀吗?还会记得男女同学间滋生的那份朦胧的爱恋吗?……我相信,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一定会保留一点空间,珍藏那份纯真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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