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年路上

　　 

　　 打开车窗抽支烟

　　 春节的风像功能强大的胃

　　 Ph值2.5立即消化为思想


　　 阳光摇曳，和奔跑的树影比谁的衣带更宽

　　 一只鸟儿也许被我的香烟呛到

　　 鸣叫隐含轻咳的味道

　　 前方的雪野，有点点殷红

　　 

　　 路途不远，却像一阕《雨霖铃》

　　 ——念去去，千里烟波

　　 留守的父亲，应该

　　 在自家窗台看落花

　　 

　　 二、爸爸病了

　　 

　　 重症肌无力

　　 从眼皮开始

　　 他仰望天空

　　 其实，是以仰望的姿势看我

　　 就像小时候，我以同样的姿势看他

　　 

　　 那时的岁月几乎遗忘干净

　　 而今天这个搅心的黄昏

　　 一个句子招魂词般让人刺痛

　　 “仰望，有时是幸福，有时是卑微”

　　 是的，他近乎谄媚的无助眼神伤害了我

　　 

　　 一些文字镌刻在鞋底

　　 让来时的路有记忆

　　 已说不出一个童话

　　 我害怕忘记归途

　　 

　　 白云越走越慢

　　 越走越苍茫

　　 爸爸望天的眼睛满是暮色

　　 我的脚下扎满钉子

　　 

　　 疼痛中

　　 父子俩以同样的角度弯腰

　　 试图抚慰每一个脚印

　　 无根的脆弱灵魂

　　 

　　 三、请原谅，我欺骗了你

　　 

　　 危机四伏的少室山

　　 梵音中暗藏凶险，香客中遍布成昆的爪牙

　　 我只能反向奔跑——

　　 让风吹软语言，水波纹修饰泪水

　　 编排无伤大雅的偏差剧情

　　 

　　 请你原谅

　　 只因守住今世的恩情

　　 是深不可测的大峡谷

　　 我已深深陷落

　　 

　　 你沉睡了，孩子一般

　　 唯有此时，我才敢让夜晚的星星落入语言

　　 祈祷化作晶亮的舍利，试图填满你的皱纹

　　 紧贴你的呼吸

　　 

　　 让时光回流一次，只一次

　　 让我再老一点，你再年轻些

　　 用第七重功力，挪移这些悲伤而笨拙的句子

　　 做一次松树间的探险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手术如论剑

　　 我只担心，从此你看不见我

　　 我看不见你

　　 

　　 四、我的眼泪比春天早

　　 

　　 春节未到时

　　 我的泪水就开始酝酿

　　 

　　 从清晨出发

　　 到父亲挖煤的井下

　　 到二层的各自楼

　　 到所有记得起的日子

　　 黑色的石头隐匿阳光

　　 神经捕捉到气若游丝的风

　　 眼泪被抱在幽深的巷道怀里

　　 

　　 星星

　　 一朵比着一朵开

　　 云彩如疼痛的笛声

　　 夜晚像离恨九天的鸟

　　 灯光睡不着

　　 我同样睡不着

　　 月亮在树尖奔走

　　 

　　 体内越来越咸

　　 一大片盐田提醒我

　　 眼泪比春天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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