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让自己文雅到只喜欢君子才佩戴玉器的,虽然以我的能力只能拥有岫玉,玛瑙等等真正物美价廉的小玉器玩意儿。

  铜器是什么?铜器的意象是铜臭,是家里为增加微量元素而特意购买的铜勺?是空调主机和辅机连接的那截铜管?是电线里那细如一缕缕金发的铜丝?是宠物狗脖子上叮当作响的铃铛?仰或是商家店铺里供养的青铜关公?这些是铜器?我是说那种没落贵族一样手里把玩的鼻烟壶一样的铜器?那多没意趣呀,哪里是高尚人士文雅人士的玩物呀。

  有可以把玩的铜器绝非是我的个人意愿(我多文雅呀),是源自哥做玄密事物所用的器物,铜金蟾,铜葫芦等。哥在春节期间小城的庙会上盛情买回的。

  从自行车上卸下用烂纸箱包扎的那些玩意儿时,哥显示出少有的喜悦与满足,是那种拥有了宝物以后的优越和得意。我看着哥的模样很好奇,是什么能让不动声色的哥笑逐颜开呢?

  等哥剥开纸箱露出满身疙疙瘩瘩的蛤蟆---铜蛤蟆时,我是为哥高兴的,是克服了普通人见癞蛤蟆都会有的生理反应之后,为哥高兴的,真的不是为自己,是哥终于有了自己的法器。

  哥高兴了,我看着哥因笑才能生的酒窝就跟着高兴了。哥大大小小的拿出四五只,把本来不大的房间摆了个满满登登。又拿出满身污锈的铜葫芦,他仍是那副展示炫耀宝物的表情,再一次我为哥高兴,虽然面对那粗糙暗淡的铜葫芦实在引不起我应该见了宝贝后该有的兴致,本来我是应该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睛的。但是哥是满心喜欢的,而且还夸“已经很精致了”,我心里实在难以认同哥的那个“精致”,可见哥缺乏那些物件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连什么是“精致”都弄不清了。但不忍浇灭哥膨胀的兴致,更何况我已经被哥瘦削脸上绽放的笑容深深感染,人都投身哥了,何况笑容。于是妹就高兴着哥的高兴,得意着哥的得意。

  那时傍晚有着寒意的小屋被喜悦挤的满满直往外溢。

  谁让我是哥眼里的破落贵族呢,所以总是对那粗糙的手工艺制品不满意,总是想让那暗淡的铜器放出金属的光泽。哥倒也不反对,说得用桐油,说想当年在工厂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用桐油怎样怎样。但现在不是手头没有吗?不是现在就像让那铜器放光彩吗?

  于是破落贵族放下身段,像个补鞋匠一般,身上铺一块旧衣服(是顺手揽过一件早想扔,一直不得机会的过时衣物),手里拿着哥的洗脸毛巾,把铜器抱在身上擦,使劲擦,再使劲擦,咳!你还别说,那金蟾身上的疙瘩先亮起来了,放出光华的金蟾一下子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此时弄不清是我真改变了看法,还是只一味喜欢着哥的喜欢,反正金蟾漂亮了。再擦,擦金蟾嘴中叼着的钱串子,擦着擦着才发现,那金蟾是三条腿!忍不住叫:“哥!你上当了!买了只残疾蟾,只有三条腿!”

  哥对我的大呼小叫一付不以为然的表情,不屑的说:“你瞎嚷嚷什么?不懂就闭上嘴,多看书!金蟾本来就是三条腿!笨蛋,那么大脑袋没瓤!”

        哼!我能怎么办呢,埋头擦吧,哼!擦擦擦!擦那残疾蟾!哼!

  效果出来了,先是一只小金蟾新鲜出炉,再擦是有着人物雕刻的铜葫芦。当破落贵族的纤纤玉手酸困污脏以后,铜葫芦可以闪亮登场了。我那无产阶级代表的哥哥大腿翘着二腿,面带笑意,贵族式地欣赏着我的劳动成果。

  一定是经过了我贵族式的手,那铜器刹时美丽起来,和哥眼里一样的美丽,从此,那只小金蟾就盘卧在哥的床头,和哥朝夕相处,鼓胀的大肚里把哥的美好愿望装的满满当当,只等某年某月某一天实现。

  铜器居然可以把玩,在我这个雅士心里可实在是新鲜事。在哥的带动下,破落贵族开始热衷铜器。那对瘦削挺拔硬朗的麒麟就是可以买下的,是为着哥生日买下的。

  那对麒麟是一见之下就爱上的,虽然他们依旧黯淡无光,但那一只衔如意一只衔书册的麒麟,简直就是天意一样降临人世。自从爱上哥身上的麒麟,就爱上了麒麟。游山玩水的过程中,那大院门廊、门口上的麒麟就特别引我注目,总也见过上百了吧,但哪里见过衔书的麒麟呢?岂不是单单为我那嗜书如命的哥哥专门定制的?哥半生的命运实在是多舛,那衔如意的麒麟岂不是我对哥由衷的再由衷的祝福?

  我恨不得那麒麟贵点,以证明,不,确切说以表达我对哥由衷的祝福,当然,现实中我并没有加价,我那现实生活中的理智还在。

  高高兴兴、兴高采烈给了哥,哥高高兴兴、兴高采烈接受了,铜器第一次在我手里行使了最纯美的使命。

  后来的铜器和我们那些瓶瓶罐罐一样呈泛滥成灾之势,我又为哥添了一对壮硕威武的麒麟,无论大小,形状,品质都比那对小麒麟好,但心中仍偏爱着那衔书衔如意的麒麟。

  哥为自己添了一件金刚杵,没遭到我的喜欢,但那对大铜桃子是我们都喜欢的,哥说也可以当法器,我倒不管这些,只管买下了交给哥,只为看哥欣喜的面容。

  那件仿制的青铜器方壶不提一下我是不甘心的,仿制的很精美,很古旧,几乎像真正出土的(我以为),所以,难免让我对着精美的方壶浮想联翩。那是让我去了三次才定夺的,因为他贵到我不能随意任意购买的程度,1500元(最后成交价可能是800元),哥一见也是很宝爱,我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哥已经塞到他的储物柜了,那动作之快,绝对是守财奴的架势,仿佛一慢那铜器会不翼而飞。所以我只留下精美的印象,却难以描述如何精美。

  当然,我们还有铜这铜那,但在信息社会,人们紧张忙碌的顾不上闲情逸致,更别说是说铜器了,只是在这一年它还是成了我和哥很重要的话题。

  至少铜器从电线、空调管、铜勺上升为无产阶级和破落贵族一起共赏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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