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明武,1977年春,从四川西部山区入伍到了北京空军。他个子不高,人又瘦小,但老实厚道,还有股子犟劲,别看他笨嘴拙舌,但心里特有数,长的很平常,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

  三个月艰苦的新兵训练结束了,他和他的同乡乐泉一起,分配到通信站,当了一名报务员。对于这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讲,报务工作即新鲜,又陌生,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这种从北京出发“嘀嘀哒哒” 有节奏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就能知道你说的什么。他从未接触过这东西,开始就是摸不着门,手笨的像棒槌,动作僵硬,字码怎么也打不连贯,听力更是糟糕透了,总是乱七八糟,听不明白。业务训练考核,他的成绩班里倒数第一。他急的嘴上起泡,鼻子出血,有劲使不上。连里也着急,战备值班人手不够,急等新兵上机值勤,所以连里就采取了分快慢班的作法,激励新兵。乐泉是个机灵鬼,成绩总比明武好,他被分到了快班,很得意。明武被分到了慢班,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打击,暗下决心,我得争这口气,不为自己也为了她。
  训练休息时,文书取报纸回来,战士们蜂拥而上,开始抢信。新兵最盼家信。明武躲在一边看着他们,心里也在敲小鼓。有人喊:“于明武,你的信。”明武一把抢过来,一看那秀雅的字体,就知道是谁来的,赶快躲到训练室外面去看。
  秀秀是他入伍前刚刚认识的一位姑娘,长的文静俊秀,小巧玲珑,善良贤慧,通情达理,就是文化不高。反正明武自从见到她,就再也无法忘记了,默默的认定,这姑娘就是自己未来的媳妇了。

  离开家乡的时候,她把他送到了山下的镇子上,新兵集合上车前,她拉着胸戴红花的明武,羞答答地说“我等着你,你放心走吧,你家的事有我呢!”那绯红的脸,那水汪汪的眼神,让明武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急着打开信,信上的语言太简单了,这也是一个文化不高的农村姑娘的真实水平:“明武哥,你好!家里挺好的,你别惦记,爹妈小弟都好,前天家里又买了一头小猪……”
  明武有股子犟劲,整天不声不响暗使劲。人家休息了,他还训练,人家打球、下棋、逛街,他呢,一放下饭碗就到训练室里练打“嘀嘀达”。做梦都是“嘀嘀达”,笨鸟先飞嘛!熄灯号响过,战友们睡了,他悄悄爬起来,在楼道昏暗的灯下背号码。别人一天练4千组字码,他要练八千组,扣着耳机练听力,时间长了,脑袋上夹出两道深沟。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他不仅跳出了快班,在新兵训练结束考核时,七个项目他的成绩全优秀,夺得了第一名。这下连里可拿他当正面典型,大会小会拿他当例子,教育激励其他战友。一时间,这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新兵成了名人。连长指着他的训练成绩表,操着一口的山东腔说:“我说明武啊明武,你可真是个蔫有准儿啊,你不吭不哈的,心里有数啊,不错,就这么干,当兵不习武,不如回家种红薯。”新兵训练结束时,明武受到上级嘉奖。
  时间飞快,两年过去了,明武他们从新兵成了老兵,也成了连里的技术骨干,业务尖子,明武还当上了副班长。
  秀秀的来信虽然不多,但准时准点,内容千篇一律,爹好娘好猪好羊好我也好。明武没有后顾之忧,一心扑在工作上。
  因为连里工作忙,早已符合探家条件的明武,探家一拖再拖,入伍三年了,还没探过一次家。
  空军将要组织报务工作大比武,丁明武是连里的技术骨干,参加了总站的选手选拔比赛,以第一名成绩入选总站参赛代表队,并在空军大比武中,多项比赛成绩优秀,夺得总分第一名,获得个人冠军,为此,部队给他记了三等功。
  部队把立功喜报寄给了明武家乡县武装部,武装部张部长高兴地说:“我当了这么多年部长,送走了126个兵,接到立功喜报这还是头一回,于是张部长带着公社书记,还有县广播站的林记者一行,敲锣打鼓地进了村,亲自把立功喜报送到了明武的家。这还得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沸腾了,多少年村里也没有这么风光过。村长及全村人都出来迎接,那明武他爹于老汉更是激动的不知道怎么着好。张部长拉着他的手说:“感谢你培养了个好儿子,给咱全县争了光啊”。王老汉激动的老泪纵横,本来就不善言谈的农村老汉,哪见过这阵势,更加说不出话来了,只会说:“谢谢各位领导,谢谢各位领导。”张部长说:“今天我带来了放电影的,给大家演《英雄儿女》算是慰问乡亲们,也算是给明武庆功吧。”全村欢腾自不必说。
  张部长关心地问:“家里都有什么人呢?有什么困难没有?”于老汉介绍了家人。
  张部长一转身看到了躲在老汉身后的秀秀,关心地问:“这个姑娘是谁呀?”
  老汉喜上眉梢,夸耀地说:“是俺明武没过门的媳妇,是个好姑娘,多亏她照顾我们。”
  部长由衷地说:“咱们的孩子当兵保家卫国,离不开你们这些亲人的支持啊,姑娘,明武的军功章里,也有你的一半啊!我也代表部队谢谢你呀。”
  说的秀秀满脸彤红,只会低头笑。
  林记者及时地把这感人的镜头记录下来,给县广播站和省报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新闻特写。
  村里的男女老少,挤了一院子,议论纷纷,
  这个说:“明武这孩子,从小我就看他有出息。”
  “这回明武要升官了”。
  “升官还回不回咱这穷山村?”
  “当官了还能看上山妹子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来又羞又喜的秀秀心里就犯嘀咕,听了乡亲们的话,心里不禁掠过一层阴影。
  明武家上有七旬的老奶奶,下有上初中的弟弟全武,父亲患气管炎,经常犯病,种着五亩三分山地,家里地里全靠母亲一人,父母都识不了几个字,明武也就靠和秀秀书信来往知道家的情况。秀秀家离明武家不远,但要翻一座岭。自从明武走后,秀秀一家人常常过来帮忙,送米送面,帮耕帮种,照顾老人和弟弟。明武能安心工作,真的是有秀秀的很大功劳,善良的秀秀为了不让明武分心,总是报喜不报忧,总说家里一切都好,倒是全武有时给哥哥写信报告些实情,还经常夸奖他未来的嫂子。所以明武非常感激秀秀,村里人都夸丁家找了个好媳妇。在乡亲们眼里,秀秀早就是丁家的媳妇了。
  这件事不光是秀秀的心病,也成了丁老汉的心病。一是丁家确实离不开秀秀,二是秀秀和明武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了。老汉希望早一天把秀秀娶回家。于是,老汉就和秀秀商量:“写封信把明武叫回来,你们早点完婚吧”。秀秀只是红着脸笑,她不好意思提结婚的事,就写信对明武说:“爹的病厉害了,很想你,盼着你早点回来”。
  一连三封信,也没见明武回来,来信只说现在工作很忙,我正在带新兵,等新兵单班了,我就回去。于老汉和秀秀的爹可着了急,老汉想把秀秀早点娶过来,减轻家里负担,多个劳力。秀秀他爹是怕明武又立功又受奖,连县里都来人送喜报,生怕他升了官会变心,夜长梦多。于是商量着先把孩子们的结婚证办了,等明武回来,就可以直接操办婚事了,公社民政助理是秀秀的亲戚,知道秀秀和明武的事,觉得早领晚领一个样,省的夜长梦多,反正他俩已经定了亲。那时候,农村领结婚证也不很正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见着本人就把结婚证领了。
  雨季到了,家里的庄稼该收割了。连着下了几天大雨,明武家的房子漏雨,庄稼也被淹了,明武回不来,于老汉一着急,就病倒了,又让秀秀给明武写信。连队知道了明武家的情况,命令明武马上探亲,这样,明武急急火火地踏上了离别三年的故乡路。
  明武回来了,功臣回来了,村支书及乡亲们都来看望,热热闹闹的闹到半夜才散。
  送走了领导和乡亲们,全家终于可以坐在一起拉家常了。这时,于老汉突然发布了一个爆炸性新闻——要明武和秀秀这次探亲期间把婚事办了,明武一听吓了一跳,忙说:“什么什么,结婚?不行不行,搞啥子吗?我是军人,没办手续怎么能结婚呢。”
  老汉从被褥下边拿出了鲜红的结婚证说:“手续,有啊,结婚证都办好了。”
  “啊!”明武惊的嘴张的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不是胡闹吗!”
  老父亲剧烈的咳嗽起来,很激动,喘着粗气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说到哪里都不犯法”。
  “爹你好糊涂,我是军人,有纪律管着,怎么能私自结婚呢?”
  “有政府开的结婚证,合理合法。”
  秀秀只是低着头,知道自己理亏,一句话也不说。
  明武这回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耐着性子跟父亲讲:“部队有规定,战士服役期间,没有特殊情况,组织不批准结婚。再说,我们岁数还小”。
  “小什么,我像你这么大时,你都满地跑了,你要是怕部队上知道,咱悄悄办了,不让领导知道还不行吗?”
  “那怎么行,我是个军人、是个党员,不是普通老百姓,哪能欺骗组织,违反部队纪律呢。”
  秀秀羞答答地插了一句嘴:“我爹说了什么彩礼也不要,什么摆场也不讲。”
  明武转向秀秀:“秀秀,爹糊涂,怎么你也糊涂,我既没跟组织请示,也没有领导批准,这是违反纪律你知道吗,这事坚决不行。”
  “不行也得行,这个家我说了算。”老汉急了。
  “我是军人,部队说了算。”明武的犟脾气也上来了。
  他娘见父子俩闹僵了,赶紧打圆场说:“孩子累了一天了。快让他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当晚不欢而散,一连几天,爷俩谁也不说服不了谁。
  明武只好反复给秀秀做工作,讲道理,讲部队的规矩,海誓山盟,发誓说:“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变化,永不变心,你永远是我的媳妇。”秀秀虽是答应了,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听说公社供销社开物资交流会,明武特意带秀秀到镇上去玩儿,想给她买礼物,看到一条围巾很好看,他们在挑选,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妇女尖叫:“小偷,我的钱包。”
  明武闻声,上前询问:“大嫂,谁偷的?”
  大嫂一看来了个解放军,胆子壮了起来,指着不远处一个拔腿想跑的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说:“就是他。”
  明武见那人贼眉鼠眼,便向他走去,还没等他开口,那人转身就跑,明武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拉住,厉色说:“把钱包交出来。”小偷见势不妙,耍花招说:“大哥你好厉害,你松手,我给你掏。”明武信以为真,稍一松手,小偷照他当胸就是一拳,转身就跑。明武气坏了,不顾一切的追赶,越追越近,这时小偷扔下钱包想让明武止步,明武哪里肯让,心想,你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东西,还敢打人,放过你天理不容。小偷越跑越快,明武越追越紧,眼看要追上了,那家伙狗急跳墙,向右一拐,一纵身跳过一个墙头跑了,明武个子小,跳不上去,他急中生智,从院子的侧门绕过去,继续追,追到一座小桥上,摔了一跤,鞋丢了,也顾不上捡,穷追不舍,这时群众也追了上来终于在一个胡同里抓住了小偷,送到了派出所。
  明武这会儿才想起了秀秀,其实秀秀一直追在明武后面,这一切秀秀看的目瞪口呆,就象看电影一样惊险,可她心里对明武产生了英雄般的敬佩。明武转身要走,民警拉住了他,高度赞扬了他,并要他留下姓名。
  明武说:“不用了,这是应该做的。”
  民警坚持说:“这是历行公事,要备案的。”无奈,明武留下了单位和姓名。
  这事儿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十里八乡,消息灵通的胡记者又一次追到明武家采访,以“功臣再立新功”为题,又写了一篇报导,上了报纸和广播。
  秀秀更加敬慕明武,她回到家。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他父亲说:“是个好小伙子,婚事得抓紧,不然夜长梦多,这次探亲,一定要把这件事办了。”
  第二天,秀秀的父亲、哥哥,和秀秀一起来到明武家,和于老汉商量儿女婚事。于老汉为难的说:“老哥呀,我是一百二十个赞成,可明武那小子翅膀硬了,我的话他不听,还拿一大堆道理压我,我说不过他。你别急,这事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你等回话吧。”
  秀秀父亲说:“咱也别难为孩子们,要办就简单点,只要孩子们好,咱也不讲礼数了,我们也不要彩礼。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老亲家走后,父亲非常严肃地把明武叫到屋里,对他历数了秀秀的种种好处,又讲了许多做人的大道理:“咱做人要讲良心,千万不能辜负了好人,咱得对得起秀秀,你不结婚就走,叫秀秀在村里怎么做人,秀秀是在婆家还是在娘家生活?”
  明武耐心地说服父亲:“您老说的理都对,可你不懂,军人有军人的纪律,军人的纪律是铁的纪律,任何人都不能违反,您老不是一直教育我听领导的话,跟着党走吗?咋地,这会儿你忘了。”
  明武打定主意,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这个坎万万不能跃。
  于老汉一定要说服儿子,儿子也坚持要说服父亲,结果越论越僵,终于谈崩了,爷俩吵了起来。突然,于老汉感到胸闷气短,剧烈咳嗽起来,明武赶紧端水拿药,给老人捶背,好半天,老人才缓过来气。明武跪在父亲面前,哭着说:“爹,都怪儿子不孝,惹您生气,可儿子身为军人,忠孝不能两全,爹,您原谅我吧。”老人黯然泪下。

  这几天明武和秀秀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端茶倒水,极尽孝心,来弥补自己的不孝。这一天,明武正在房上修屋顶,他恨不能在有限的假期里把活都干完了。这时,村大喇叭里反复广播“于明武,到大队来拿电报”,明武急忙跑到村委会,电报上有六个字“有任务速归队”。这时明武心情非常复杂,这个时候走,当然是一种解脱,可是老人怎么办,秀秀怎么办?但是军令如山,他必须无条件服从。
  婚是结不成了,为了挽回面子,双方老人一合计,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对外要说婚事已经办了,因急着归队,婚事简办。二是要明武带秀秀一起走,到部队和领导说清楚再补办婚礼。又给明武出了个大难题,带她回部队,这算怎么回事,连队还不知道我领结婚证的事,我回去后还不知道怎么向连领导交待呢,我再带媳妇回连队,这万万使不得。可是,明武嘴笨,又说不通老人,问题是也说不通秀秀。为难的明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嘴上答应了,带秀秀到了绵阳市。
  到了车站,他对秀秀说 :“车站人多,你在这看东西,千万别动,走丢了可找不到你,我去买票。”
  秀秀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看东西,好半天,明武终于回来了,他很遗憾地对秀秀说:“春节快到了,客运量非常大,去北京的火车票紧张,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我部队又有任务,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你看,要不这次你就别去了。”
  秀秀一听,哭了起来,:“你明明是不愿带我走,我知道,你骗人。”
  明武好说歹说:“秀秀你还不信我吗?我哪会骗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对我们家恩重如山,我永远不会变心。你现在去连队我很为难,部队有规定,战士未婚妻不准来队探亲。”秀秀天真地说:“咱俩不是领了结婚证吗?”
  “咱俩结婚,领导还没批准啊,根本不知道,我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领导解释,怎么接受处分呢。”
  “处分?啥事处分啊?那我去跟领导说,就说全是我愿意的,处分我吧?”
  明武拉着秀秀的手:“唉呀呀,傻丫头,我怎么才能跟你说明白,再说,春节前连队探亲的多,住都没地方,好秀秀,你放心吧,等我跟领导汇报完了,我一定会来接你,你相信我吧,我发誓,我要是变心,天打五雷……”
  秀秀赶紧捂住他的嘴:“哪个要你瞎说,我不去还不行吗。”
  “这才是我的好秀秀。”明武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们,他猛地搂住她,亲了秀秀的脸。秀秀羞的脸一下红的像桃花。
  明武带着秀秀在绵阳市玩了一天,看了场电影,又给她买了回村的车票,秀秀把票退了,她说:“我要送你上火车。”明武说:“我送你上车。”“不吗,谁远送谁。”明武没有坚持,临上火车时,握着秀秀的手说:“等着我吧,我一定回来接你。”秀秀含着泪说:“我信,家里的事你放心吧,有俺呢,爹的病我会照看的。”

  看着列车远去,秀秀哭了,她的心情很复杂,坚信明武会来接她,留给她的是盼望。
  再说胡记者,为了续写一篇《功臣探亲记》的跟踪报导,再次来到明武家,于老汉告诉他,明武带着媳妇归队了。胡记者好像又捕捉到住了新闻点,赶紧问:“他们结婚了?”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于老汉一肚子苦水,只好说:“唉,胡记者啊,不满你说,我家明武是军人,不同意、大操大办,只好简单办了。”胡记者以一个新闻记者的敏感,马上联想到这又是一条好新闻。因为近年来农村婚事大操大办的风气愈演愈烈,县里正想抓个正面的婚事新办的典型呢,这不正好是好素材吗?于是他又赶写了一篇报导《功臣高风亮节,婚事新办传佳话》并给部队写了表扬信,同时把这两篇稿件寄给了部队。
  一路上明武心事重重,想着如何跟连长指导员汇报探亲情况,尤其是结婚问题,我是结了婚了还是没结婚?说结了,冤的慌,根本就没有碰媳妇,顶多是亲了一口。说没结吧,鲜红的结婚证是国家发的,那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汇报给领导,领导会咋处分我,会不会拖了连队的后腿,影响连队评先进?这可怎么办呢。
  明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连队,到连部销假时,只对连长说了声:“报告连长,战士于明武按时归队,请指示。”连长很高兴,“你可回来了,部队要执行演习任务,要求派技术过硬的人去前指执行保障任务,连里研究派你去,你准备一下,后天出发。”
  “是!”明武给连长敬了礼,还没等连长发话,就急急忙忙的说:“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休息了。”连长直纳闷,这小子准是一路上累坏了:“去休息吧。”
  “是!”他像逃跑一样慌忙的转身离开了连部。
  明武心想,我先扛着,领导知道了肯定不让我去执行这次任务,等执行任务回来再汇报。
  半个月后的一天,明武执行任务回来,背包还没打开,就听文书喊:“于班长,连长叫你到连部去。”
  “是!”
  明武一看连长的表情,心里直打鼓,连长唬着个脸,也不问任务执行情况,指着他的脑门说:“于明武啊于明武,你可真是蔫有准啊,没看出来,你胆儿不小啊,本事越来越大了,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连长把一封信扔给了明武,明武一看明白了一半儿,心里叫苦不迭,又是那个多事的胡记者。
  原来,那位极有责任心和新闻眼的胡记者,在给连队写的表扬信上,高度赞扬了他探家期间见义勇为抓小偷和移风易俗婚事新办的事迹。这可害苦了明武,这两件事连里都不知道,连长严肃的问:“说,这是咋回事?”
  “连长,你叫我怎么说。”笨嘴笨舌的丁明武有苦难言。
  “照实说!”
  于是明武就把探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连长,未了,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向连长求救:“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遇上这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你先回去吧。”

  连里晚点名,连长宣读了地方政府来信表扬丁明武见义勇为的事迹,但关于结婚的事只字未提。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明武如坐针毡,怎么处理他,连长还是只字未提。
  这一天,老乡乐泉来找明武,说:“好消息,领导批准我探亲了,明天走,你有什么事没有?”说完还莫名其妙的冲他眨了一下眼,诡异地笑了笑。
  “没,没事”明武口不对心地说:“有空去我家看看就行了。”
  乐泉走了,勾起了明武的思乡之情,爹的病怎么样了,秀秀好吗?这时,他想起了秀秀,想起她秀美的笑脸,温柔的像水一样的性格,和她对他的家庭付出的一切,多好的姑娘啊,我太对不起秀秀了,忙过这一阵,我跟领导请示一下,一定把秀秀接来,也从感情上补偿一下。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了。一天,明武下班回连队,看到文书和几个战士正在连队俱乐部贴喜字,拉花,摆花生瓜子,他问:“这是干吗?谁要结婚呢?”
  文书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刚到宿舍,屁股还没坐下,文书又喊:“于班长,连长叫你马上到连部。”
  “是!啥子事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啥子事这么神神兮兮的,明武正纳闷,一踏进连部的门,愣了,揉了揉眼睛,惊讶地说:“秀秀,怎么是你?真是你吗?”
  连长笑着说:“连你媳妇都不认识了。”
  秀秀羞的脸通红,只是低头抿嘴笑。
  “你怎么来了?”明武惊讶不解的问。
  “是乐泉接俺来的。”秀秀低头小声说。
  明武这才发现乐泉也在,刚想责怪他,乐泉赶紧说:“不关我的事,都是连长安排的。”
  连长说:“于明武啊,你说你算怎么回事,说你娶了媳妇了吧,冤得慌,说你没娶媳妇吧,愧得慌。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新媳妇扔到家里,怎么对得起秀秀啊。我们支部决定把秀秀接来,给你补个手续,办个婚礼,正儿吧经的把婚事办了,老人那头好交待,秀秀也有面子,你呢,也能安心工作了,这是给你补的结婚登记表。今晚咱连里给你举办婚礼,今晚你就是新郎倌了。”
  “啊!”明武以为听错了,将信将疑地问:“连长这不是做梦吧?”
  连长说:“我说你个于明武啊,你是不乐意还是乐晕了,还楞个啥,还不赶紧把你媳妇领到招待所去梳洗打扮一下,准备入洞房。给,这是钥匙。”
  明武简直不知说什么好。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这……连长,敬礼!”
  “秀秀,走。”他拉起秀秀,乐颠颠的出了连部。
  “哎哎,拿你的东西。”文书追了出来。
  晚上,明月当空,连队俱乐部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两排长条桌拼起来,铺上红布,摆上花生瓜子等。战士们围坐在两边,吃着说着笑着,新娘新郎站在桌子另一头,连长、指导员一边坐一个,由指导员主持婚礼。
  指导员说:“这是一个特殊的婚礼,于明武同志入伍以来,爱军习武,苦练军事技术,在军营建功立业,一心扑在战备上,多次推迟探亲,推迟婚期。秀秀同志在家乡孝敬照顾老人,积极参加生产,让我们的战士安心服役,建功立业,应该说明武的军功章里,有秀秀的一半。今天我们在这里为他们俩举办这个简朴而又热闹的婚礼,正是对他们一个在军营献身国防,一个在家乡耕田种地,孝敬父母最好的赞美。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们最美好的祝福。来,让我们举杯,干杯!”这时,门外响起了热烈的鞭炮声,屋里军用缸子碰得山响,年轻的战士们把婚礼闹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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