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布里斯班南岸公园的草坪上,我与凯利斯特一家聊着天。今天是周日,布里斯班的秋日阳光分外明朗。凯利斯特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闲度周日。幼儿手推车旁几只鸽子和两只天鹅慢腾腾地走在孩子身边。举目四望,这个不大的草坪上,星星点点坐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一些不知名的鸟在人群中徜徉,目中无人。

  凯利斯特告诉我,这个南岸公园位于布里斯班河南岸,是1988年世博会的旧址,世博会结束后,政府想把这里改建成住宅区,后因市民反对,就建成了一个临水公园。他们每逢双休和节假日都带着孩子到这里走走。外国人也喜欢来这里赏花,看景。“先生,你看,这沿河风光是不是很美啊!”顺着凯利斯特妻子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这里逶迤的河岸,绿茵似锦,甚至还有一片热带雨林保护区。公园里树木成荫,只见携妻带儿的一家家人在林荫道上推车徐行,一付悠闲自得的样子。

  因为百姓的反对,政府居然放弃了开发,建成了一个公园。有这样的政府,布里斯班被称之为“阳光城市”、“绿色城市”也就当之无愧了。

  漫步公园内,我发现,这里不仅建有人工沙滩、露天泳池、热带雨林等供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在宽阔的广场上还用工字钢弧形柱建起一道几乎贯通整个公园的紫藤架长廊,每根钢柱都抽象地表现了袋鼠的各种姿态,长廊上面爬满了三角梅,粉红色的花朵满眼妖娆。

  南岸公园被人们认为是澳大利亚最好的市内公园之一。秋日的阳光使得整个公园有一种明亮的光晕,人们有的在树下闲坐,躺在草地上休息。有的在游泳池中戏水,然后卧在沙滩上尽情享受日光浴。有的和家人悠闲自得地在林荫道上推车徐行。只见紫藤架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手持麦克风,向过往的游人用美声唱着世界名曲。几十米外,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对着五线谱架,清脆的歌喉唱起贝多芬的《欢乐颂》,不远处的大树下,几个少年端坐在一起各自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专心地阅读,仿佛这里的一切与他们毫不相干。一切都显得那样贴近自然,静谧而富有生机。

  布里斯班周日的风景给人一种圣洁的明媚,仿佛这个城市的心脏调动的音律是那样洁净而美妙。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喧嚣远去无存,临街的商铺大都关着门,行人不再步履匆匆,步伐是如此悠闲自得。远处教堂传来的钟声仿佛在召唤着一颗颗虔诚的心,有的人手里拿着咖啡色封皮的祈祷书,服饰鲜明,步履从容。此刻,随着不同肤色的人徜徉在这样的蓝天白云下青草绿野间,心里已滋生了丰厚的意藴,有一股流水潺过花草般的温润与清凉,秋日的柔风吹着树叶窸窣作响,翻滚起的叶子上反射出黄橙橙的光泽,像撒上去的一层金粉。漫天绿色植物的青涩香甜扑面而来,昭示着一个丰满润泽的秋日。

  久居都市,涌动的车流和噪杂声让人眩晕,每每走在拥挤肮脏的城市中,感觉自己像一个可怜的囚犯,被囚禁在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的某一个街头巷尾,肆意揉虐。若是每周能有一次投入大自然的绿野中“放风”,那种惬意是不言而喻的,而此时此刻,绿茵那边传来的管风琴深沉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宛转低回,唱诗班甜美的歌声回荡其间,如同另一条欢快的河流穿过我的心胸,内心所有的沉积之物被荡涤,在尘世中倦怠的灵魂也随着这音符奔流而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转了一圈,我又来到了凯利斯特一家所在地草坪旁,索然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木椅上,身后立着的一棵大柳树,人群和鸟群夹杂穿梭着,在这个异域的公园里,它的历史和文化,我知之甚少。突然间觉得是自己如此的渺小,犹如一只孤单的鸟甚至一片孤零零的树叶,在明净的秋风中无助的流浪和飘零。

  凯利斯特看到我若有所思的样子,朝我频频微笑点头。“Kangaroo Point…”我刚要开口问他有关袋鼠角的来历,他就打断了我,看我说英语,他便用英语快速的说,“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到布里斯班,一定去看袋鼠角。其实,袋鼠角是没有袋鼠的。在很多年前,人们拿着长枪短炮屠杀成群的袋鼠,袋鼠逃到了袋鼠角海湾一代,就跳崖自杀,后来人们就把这一带称作袋鼠角。现在袋鼠的影子都没有,只是历史的记忆符号。就如同Story bridge(故事桥)一样,no story。许多人都以为这座桥一定有故事。其实,只是因为设计师名叫Story。这座桥虽然没有动人的故事,但是这个城市迷人的风景你站在桥上可以一览无余了……”

  挥手告别凯利斯特一家,我走出公园,走到了一个街区的院落里。这个类似国内的居民小区到处是树林和草坪。院子里还有游泳池和网球场。树木、花草、郁郁葱葱,看不到秋天的况味。走进一个院中的院子,看见一对两鬓灰白的老头老太太在修剪树木和花草,院子里密摆满了盆景,一种目不透风的绿韵浸润着时空,满庭花草和绿色植被让我想到了季羡林先生在《重返哥廷根》一文中看到德国人家院落中花草时的感觉,“很多东西都一齐争先恐后地呈现到我眼前来。一霎时,影像纷乱,我心里也像开了锅似的激烈地动荡起来了。”

  这时,老头看见我,笑盈盈地招呼了一声,“Hello”,然后调侃地和树上的小鸟对话,“Morning, elfin! 你在唱什么鸟歌呀?是唱给这位陌生的先生听的吗?……”此刻,我想继续往前走,脚步却移不开,目光又回落到那对老夫妇身上。他们不急不燥地修剪树枝,时不时和我寒暄几句,又时不时与树上的鸟儿对话。不知啥时,从他们脚底下钻出来一对天鹅,形如白鹤但其颈部以上及腿部以下均为黑色,他们慢慢地摇着步伐,蹒跚而行,突然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地行注目礼。我站在绿色的藤蔓下,抚摸着这一对鸟,它们发出“咕咕——咕咕”的鸣叫声,抬头仰望,藤蔓的花架爬满了许多细碎的花儿,遮天蔽日,旁边的棕榈树像卫兵一样笔挺地站立在我身边,此时此景,一种难以言表的诗情画意充塞在胸臆间……秋日艳阳下,偌大的院落,仿佛只有这对老夫妻和我,还有树上的几只云雀,脚下的一对天鹅,还有几颗高高挺拔的棕榈树……
  这是布里斯班一个静谧的周末,我在这里经历南半球一个似无声又似叮当作响的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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