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趣】


  女儿在身边时,总觉得要做的事情没完没了,女儿到福建奶奶家里去了,又觉得身边空空如也。当无边的寂寞袭来时,脑海里镌刻的全是女儿牧骊的故事。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1988年暮春5月10日凌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阵痛之后,女儿呱呱坠地。三个小时后,晨曦初露,她的奶奶和外婆兴高采烈地来看萍矿总医院来看望,她的奶奶轻轻地喂了一匙白开水,她小嘴一尝就吐了,她的外婆就调好红糖水喂进小嘴,果然,她吃得喳喳响,弄得病房里笑成一片,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往甜水里泡呢?望着女儿亮晶晶的小眼睛,黑里透红的小脸蛋,我想,女儿长大后,能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成为无忧无虑的牧马姑娘,我就知足了,就和丈夫商量,给女儿取名“牧骊”。婆母问起名字的意思,我告诉她是放牧骏马,婆母十分不解,嘴里喃喃地说,我的孙女儿,是要去出国留学的,怎么会去牧马呢?

  牧骊在一天一天长大,九个月便会叫爸爸,你说做小鸭子,她就会噘起小嘴,做一个活脱脱的小鸭子给你看。快两岁时,女儿常常生病,一次,我抱着昏迷中的女儿,匆匆赶到医院,焦急地向医生诉说,连日来打针吃药都不见女儿的病情好转,几个医生围过来,为女儿的病会诊,我看着医生们着急的面容,再看一看女儿腊黄的小脸,微闭而倦怠的眼睛,想着这一段时间来紧张的工作,因为太忙对女儿照顾太少,几天来积压在心底的郁闷一下子都倾泻而出,我失声痛哭起来,也许是母亲的爱感动了上苍,女儿苏醒过来,悠悠地叫了一声“妈妈”。这一刻,我把女儿搂得好紧。

  女儿三岁进了托儿所,每次接她回来,总有很多新闻要讲,什么妞妞打我啦,什么老师教我们种太阳啦,还会拿着小人书,一遍一遍地稚声稚气地演唱着:绿的窗,红的墙,金色的屋顶亮堂堂……。女儿在托儿所有很多的趣事,她写出字不懂格式,不管老师教多少遍,她也要把“4”字写成倒的,我试着教她写出一个端正的“4”字,也是对牛弹琴,写了十多遍,还是把“4”字倒着写。我火气一来,便打了她一个巴掌,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训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可能是巴掌的威力大吧,一个月以后,女儿终于会写端端正正的“4”字。可在家里,一见到我这个妈妈就条件反射,赶紧伏在桌上,脏兮兮的小手握着铅笔,嘴里还念叨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待我在厨房里忙完,发现女儿趴在桌上睡着了。望着她,我心里涌出愧疚,后悔不该对三岁的她这么残忍。三天之后,她就把写字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成天在外面疯,偶尔要写,也是拿着粉笔,在雪白的墙上涂满了小蝌蚪一样的“8”字。

  不知不觉,女儿四岁了,别的女孩子都是喜欢弹琴画画,吵着要妈妈扎小辫,可女儿却越来越像一个男孩子,她喜欢玩男孩子喜欢的打纸板游戏,和她爸爸玩起来,小小的手拍得桌子咚咚响。托儿所一放学,我家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园。一个胖乎乎的男洋娃娃,和一个小巧玲珑,身着裙装的女洋娃娃,女儿带着小姑娘们用一层一层的手绢包好,做成小枕头、小被子,让两个洋娃娃睡在上面,然后又指挥小姑娘们为洋娃娃准备醒时吃的奶粉和苹果,弄得满地都是水和果皮,没等洋娃娃醒来,女孩子们又蹦又跳地开始跳猴皮筋,跳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把邻居家的地板震得咚咚响。然后,又是开始做当老师的游戏,搬来小桌子、小凳子,在墙上歪歪邪邪地贴满了拼音字母和动物图片,一切准备就绪,小姑娘们又为谁是老师、谁是班长的“权利”问题,争得不欢而散。

  女儿生性好动,一刻也闲不住。有一个周末,她在外婆家看《新白娘子传奇》,被剧中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弄得异常兴奋,女儿从床上到沙发再到玻璃茶几,一双光脚跳来跳去,随着一声脆响和一声尖锐的叫喊,茶几碎了,女儿的双脚也被割得鲜血淋漓,我和丈夫急忙送往医院为她包扎,从医院回来后,她还不肯安静,冲着怒气未消的我挤眼晴:“妈妈,你猜我还敢不敢跳?”让我又气又爱,哭笑不得。

  然而,顽皮的女儿也有娴静的一面。记得一次为了补上因生病住院而落下的功课,迎接托儿所考试她独自在书桌前认真学习,任窗外的小鸟叫,孩子们怎样喧哗,她都不动心。一次,我胸口发闷,全身不适躺在床上,女儿为我端来茶水,乖乖地坐在我的床前,用小手抚摸着我的胸口,轻柔地按摸我的额头,让我内心一阵阵温柔的感动。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女儿己渐渐长成一个八岁的小姑娘。除了偶尔抱抱洋娃娃,和小姑娘们跳跳猴皮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女儿每天放了学回到家里,一放下书包,顾不得喝一口水,就叭叭叭地打开了电视,遇到节目不满意,几个频道一顿乱按,再不满意,就咔嚓一下把电视机关掉。对她不爱惜作派,我和丈夫一见就要呵斥几句,可都是鸭背上浇水——一板还原。

  每天吃晚饭时,正是中央一台黄金儿童节目《大风车》的播出时间,这是女儿一天最快乐的时候。可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女儿的眼晴像钉了钉子一样,盯在音画俱佳的电视频幕上,一口饭吞在嘴里,半天也吞不下去,儿童节目演完了,汤也凉了,菜也凉了,女儿手里端着的半碗饭还是原封原样,几次狠心地把电视机关掉,可一见她含泪的双眼和可怜的委屈模样,又软下心来。

  有一年的冬天,晚上八点的黄金时间,中央一台播放电视连续剧《苍天在上》,小姑娘着迷了。一会为代理市长黄江北的风度倾倒,一会又为剧中梨树沟小学孩子们的死而叹息。一天晚上,看着精彩的电视剧,皮肤黑黑的女儿,突然脸涨得通红通红,小眼晴贼亮贼亮,兴奋而又神秘地问:妈妈,你爱黄江北吗?我不经意地回答,爱。女儿竟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对着电视机大声喊:“黄江北,我妈妈爱你!”然而,当电视剧演到黄江北因梨树沟事件造成渎职罪,他沉重而又勇敢地去自首并判被刑的时候,八岁的女儿为主人公黄江北一心爱民,却遭遇到不公平的命运而伤心痛哭起来。望着女儿满脸的泪痕,和哭泣时耸动的稚嫩的肩膀,我的心里有一丝安慰和满足。德性是才华和机遇的前提和保证,有了好的德性,才华才能得以充分施展,好机遇才能把握得住,我为女儿幼小的心灵里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德性感动安慰。

  电视似一只无形的手,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女儿。高兴时,她会学着电视广告里的美女,披散着长发,对着镜子做出各种各样的笑脸,然后,灵巧的身子一转,抚着一头瀑布似的黑发,嘴里甜甜地说:柔顺的秘诀一学就会啦!看见她爸爸拖地时总不爱关水龙头,她会一本正经地告诫:请节约用水,不然你看到的最后一滴水将会是自己的眼泪。逗得我们开怀大笑。

  电视里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节目,我身边的女儿也随着电视剧里的女人公的变换,享有着不同的别名。一会儿她是琼瑶笔下的小雨点,一会儿她是《城里人·外国人·乡下人》中的聪明美丽的农村姑娘草儿。电视真好,它丰富了女儿的单年生活,它为我们的小家庭增添了温馨和美。

  童年是美好的。愿我那顽皮任性的女儿在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里幸福成长,永葆一份天真纯洁的情怀。


  【陪读日记】


  高考已经尘埃落定,十七岁的女儿读大学去了,往日里忙碌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清静了,秋天的黄昏,屋子里静悄悄的。看着女儿清纯甜美的笑容,读着女儿写的幼稚却情真意切的作文,想念女儿的心情格外强烈,到萍乡中学陪读一年,陪她共同度过人生中最关键的高考冲刺期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那么真切那么难忘。


  2004年8月30日

  小小读书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知不觉,女儿就要上高三了。这一年,是人生中的关键时期,女儿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并说,上一届的师哥师姐们就有因父母陪读,而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考上名校的。女儿不好意思地提出要父母去学校陪读,说这样信心会更足一些。冲刺一把有希望上重点大学呢?陪读?这不是古代富有人家的小厮一样,陪着公子哥儿去读书。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去生活,会遇到多少问题呢?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望着女儿渴望的眼睛,再分析一下女儿的学习成绩,我只好放弃自己的一切顾虑,答应陪读。

  8月30日这一天,显得格外忙乱,在女儿和丈夫的策划下,我终于同意搬到萍乡中学一所花六百元租来的房子里去陪读。先是去超市里购物,脸盆啦,牙膏啦,床上用品,厨房里的锅碗筷子,甚至卫生纸,衣服架子,一件都不能少。女儿牧骊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整理衣服课本,就像一名战士要奔赴战场。搬家的时候,家具不必搬可以用房东家的旧家具。可女儿认书桌,一定要把家里的那张枣红色的老板书桌搬去。一辆小型货车,七八个小伙子搬忙,就把一份期待,一份不可知的辛苦搬到了萍乡中学。

  看到屋子里暗淡的光线,陈旧的家具,和狭窄的空间,一种陌生和厌烦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有一百个不愿意,抱怨,抱怨,还是抱怨,我不知道这以后的几百个日子该怎么过?女儿懂事地对我说:妈妈,过几天就会好的,我们一起努力吧!晚上,睡在陌生的床铺上,我把女儿搂得好紧,说话说得累了,我们都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2004年月9月18日

  萍乡中学是一所百年名校,校园里古木参天,环境优雅。顺着一条长长的坡道,就来到了教学区。校园里的文化广场和大操场是散步的好去处,陪读妈妈们都是在风风火火地做完晚饭等儿女们吃好饭后,穿着休闲的服饰,带着一份好心情三三两两来到操场上散步。一个会心的微笑,一句亲切的招呼,一个共同的目标使陪读妈妈们很快熟络起来。说说笑笑之中,各家的孩子成了妈妈们的中心议题。这个说,就一年的时间,再难也要帮孩子一把,那个说,我家的小男子汉可知道疼人啦,对吃的问题不讲究,喜欢穿得帅气一点,班上官家子弟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可都是穿的名牌,八九百元一双的耐克鞋,一千多元一件的阿迪达斯衣服都不在话下。

  陪读妈妈们的性格脾气都不一样。玲玲算得上是老大姐了,她炒得一手好菜,打得一手好麻将,陪女儿读书的同时,还负责了几个朋友孩子的午饭,算得上是陪读创收麻将三不误。莉莉的儿子是个帅哥,学习不上心,但孝敬父母,对人有礼貌,很能得到阿姨们和女孩子们的芳心,她最大的心愿是让儿子在陪读的这一年成绩有一个飞跃,考进一个本科。看门的柳师傅是个明天没有早饭米也会偷着乐的人,他下了岗,离了婚,寄居在学校,帮助搞后勤门卫安全。他每天按时开灯关灯,外号“柳拉灯”,他总是一张笑脸迎着陪读妈妈们:美女,你今天真漂亮!喂,丈夫不在家很寂寞吧?

  高考像一根指挥棒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舞蹈。在我每天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做饭洗衣我日子里,女儿觉得欠我很多。她吃饭的时候总是怯怯的,生怕学习成绩跟不上。妈妈,你跟我联系老师补数学好吗?数学上去了,我的平均成绩就上去了。在这之前,女儿已经找了好几个老师补数学,效果都不理想,数学靠的是长期的积累,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为了不给女儿泄气,我答应女儿不管多贵,都要帮她请数学家教,这个承诺,使女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2004年月12月29日

  一夜大雪,使萍乡中学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睡得好沉啊,醒来就是早上七点多,一阵忙乱之后,女儿还是没有时间吃早饭就急匆匆赶去上课了。我煮了几个饺子,冒着风雪把热腾腾的饺子送到教室里去。轻轻地敲开了教室的门,几十双眼睛一齐射在我身上,女儿静静地却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我手中接过了饺子。在路上,我想着自己送饺子的情景,觉得自己有些自私,这风雪中送饺子的一幕,体现了我的母爱,给女儿的是一种多么大的心理压力呀。本来自信心不足,本来学习成绩平平,这来自亲情的压力无疑是一个紧箍咒。等我明白过来,后悔已经晚了。

  吃晚饭时,家里的气氛有些特别。饭菜摆在桌上不言不语,疲惫的女儿坐在饭桌前也是不言不语,一口饭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看着这个场面,我开始担心起来。好孩子,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妈妈,不要藏在心里。一分钟,两分钟,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女儿的眼晴里流出了泪水,慢慢地,女儿呜呜地哭泣起来,泪水如雨,伤心至极。一阵安慰之后,哭声渐渐平息下来,原来是这次月考又考砸了,在班上的排名又退后了。女儿边抹眼泪边哭诉着,妈妈,我不想考大学了,考试这个坡我再也爬不动了……我敢忙安慰着说:“怎么能轻易说放弃哟,你不是做梦都有想读大学吗?”鼓励一番后,女儿静下来了,洗完脸,拿起书本又去晚自习了。


  2005年6月4日

  离高考只有两天了,整个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女儿说她头有些痛,感冒还没有好。这已是5月份以来,女儿第四次生病了。我明白,这是一种害怕的情绪在左右女儿的身体和心灵。只有脆弱的心灵才容易生病,在灵魂深处,女儿渴望逃避高考。为了让女儿健健康康神清气爽地去参加高考,我和丈夫又打点陪女儿来到萍矿机关医院看病。医生仔细地为女儿诊脉听胸音,然后笑着说:“小姑娘,你没病,不过身上还有一点寒气,还是打两瓶点滴吧。”

  躺在病床上,无色的液体静静地流进了女儿的身体里。有爸爸妈妈陪伴在身边,女儿觉出了自己像一个小公主一样被珍惜重视着,一脸幸躺在病床上,无色的液体静静地流进了女儿的身体里。有爸爸妈妈陪伴在身边,女儿觉出了自己像一个小公主一样被珍惜重视着,一脸幸福的模样。从幼儿园学前班到小学中学一路拼搏过来,这17岁少女经过了多几百次的考试,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排名不稳定,而经受了多少自卑、自责、自醒、自悟的心路历程啊!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这个文静的孩子,我突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之情。轻轻地抚摸着女儿柔软如云的秀发,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睡吧,睡吧,我的宝贝,我的宝宝要睡觉。

  初夏凉爽的晚风似绸缎吹拂在脸上,让人惬意极了。我们一家三口驱车来到安源世纪广场,雄伟而带欧化的建筑,空旷而美丽的广场,让人有一种想放声歌唱的激情。登上“新安源,新形象”的舞台,我和丈夫鼓励女儿大声歌唱,女儿红着脸,对着空无一人的广场大声喊:郑牧骊,你能行,你是好样的!


  2005年6月6日

  今天就是高考的日子,整个家里洋溢着一种快乐而紧张的气氛。作为妈妈,我的职责是早早地起床,蒸一碗西洋参拌肉沫,再煮一碗粉条,牛奶和鸡蛋也都在快乐地在餐桌上候着呢?丈夫是女儿的精神支柱和心中偶像,他细心地为女儿削好一支支2B铅笔,备好橡皮,三角板,垫板这一件件文具。吃完早饭,要出发到安源中学去参加第一堂考试,临走时,女儿又不放心,一下要带这本书,一下要带那本书,我心想,只有一个小时就要开考,能看得完这么多书吗?可这个时候的心情最重要,我什么也一敢说,只是急匆匆地帮她找书。考试的这天清晨,天地一片清凉,恢复高考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啊,怕女儿着凉,出门时还给她加了一件外套。

  站在阳台上,目送着丈夫和带着女儿融入了密密匝匝的人流中。放眼一望,萍乡中学大门前人流如蚁,停在校园门首右侧的小轿车如一条条长龙,这是几千名家长,这里聚集了几千个家庭的希望和寄托。盼望着,盼望着,中午12点半,女儿和她爸爸一起带着淡淡的喜悦回来了。考得怎么样呢,为了不影响女儿的情绪,我和丈夫一句也不敢问。


  2005年6月7日

  今天是高考的第二天。照例是小小心心仔仔细细地为女儿准备饭菜和文具。因为昨天英语是女儿的强项,她的心态相对平稳。可昨天下午的语文考试,女儿因为写作文比较顺手,竟一时高兴,忘记了写作文题目。昨天吃晚饭时,女儿不经意说了这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激烈情绪,可我心里明白,内向的女儿心里的负担有多重。女儿在班上的成绩中等偏上,把握得好发挥得好,可以上一本线,如果出现失误,上二本线都成了一个大问题。今天上午,我心神不宁,祈求观音菩萨保佑女儿正常发挥,不要出现闪失。

  难熬的时钟终于走到了中午12点半,女儿终于和她爸爸一起回家了。今天天气还是清凉世界,可女儿却脸色煞白,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肯说。十多分钟的时间,一家人沉静极了,女儿把房门关了,不肯出来吃饭。好孩子,饭都有凉了,快点吃饭吧,下午还要考试呢?我一遍一遍地催促着。女儿总算打开房门出来了,端起饭碗,却久久难以下咽。这该怎么办?在我和丈夫的安慰声中,女儿终于哭出声来,并很恐慌地说,上午考数学时答题卡涂错了方格。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我头脑一下子轰然作响,数学可是文科得分的敲门砖,这一失误,女儿已经与重点大学无缘了。面对这一情况,我和丈夫尽量用无所谓的口气安慰她,女儿也以相对平和和心态参加了下午的文综考试。

  后记:

  陪读一年,女儿的学习成绩不见半点提高,其他几位陪读熟悉的妈妈也都有悔意。陪读一年,孩子们没有一个考出理想了的成绩,有的以一年一百分的速度退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陪读,让孩子压力太大,休息大脑与同学沟通的时间太少,反而不能丢掉包袱,轻装上阵。陪读到底是错是对?按哲学的观点来论,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如果孩子的心不在学习上,陪读就成了一种摆设,就是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QQ上的母女情】


  2009年的初秋,21岁的女儿几只大皮箱、鼓起勇气、义无反顾地到美国纽约留学。

  行前的一个月,女儿有些恋恋不舍,在电脑前手把手地教我这个快要奔五十了的老妈,如何打省钱的越洋电话,如何使用摄影像头视频聊天。在上海虹桥机场送别女儿后,我哭得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女儿,要飞越太平洋,到大洋的彼岸求学,我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仿佛心肝都被掏出了。此前的种种操心劳累担心害怕,或是人前被人夸大其词赞美的虚荣,都在泪水中过滤得只剩几根简简单单的线条。

  女儿的心是早早地就飞走了的,在机场安检后,这个属龙的天性敢闯的小姑娘竟然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到了飞机的弦梯口,才强烈地感到了孤独和寂寞。在手机短信中她说,后知后觉的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一年或两年,此后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面对了。

  不出所料,初到纽约,女儿和同学小悦居无定所,在大使馆住了一个星期才租到房子。一路跌跌撞撞地买床,买厨具,在纽约买的床只是几个铁架子,两个小姑娘靠着一双柔嫩的双手咬紧牙关费尽吃奶的劲拼装睡觉的床,弄得双手鲜血淋漓。在国内,在父母身边,这可是扫把倒了都不用扶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百般的委屈千般的无可奈何积聚在心里,女儿和她的同学都在纽约那租住的简陋居室里哭得哗啦啦的。这些个故事,都是女儿在纽约尝到苦头和甜头的一年后回国絮絮叨叨和我说的。

  和女儿在QQ上聊天是女儿在纽约安居下来后开始的。首先,她的QQ头像是一个像花蕾一样红黄相间的小姑娘头像,打开QQ,看到这个花嘟嘟的头像在闪动,我的心就瞬间开了花,仿佛那是女儿调皮地在眨着眼睛:“老妈,我好着呢,放心。”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什么都操心,什么都要问:“孩子,你要多买点水果,多吃点鱼,快点去睡觉哦……女儿在叽叽喳喳地在网络那头打字回话,老妈,放心,我今天吃的泡面,昨天是稀饭,脸上长了好多小痘子,烦死人。”女儿的事就是最大的事,于是我就在网络上上下求索,寻找治疗青春痘的办法,一条一条传过去,反复交待不要乱挤,不要吃腥辣,不要熬夜,但我知道,这只是空谈,只是空想,一切的办法啦、主意啦,只能靠女儿自己去实行,做得了一点是一点,别的就只能的“望洋兴叹”。

  QQ上的个性签名是女儿在美国心情及行踪的晴雨表。初到美国的烦琐艰辛渐渐淡去,休完国庆长假,打开电脑上QQ,发现那个花花头像旁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爱上纽约。”看到这四个字,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毕竟是年轻,女儿这么快就融入了在纽约的留学生活。生活像万花筒,女儿的生活一点一滴地起着变化。首先,听美国老师用英语讲财经课有点吃力,但采取提前预习多复习几遍等等办法之后,女儿就能将课程顺利地听下来。有闲的时候,她会将自己住的小小的床,厨房拍下来,从QQ上传过来,哦,还是那条淡雅的蒲公英花色的毛巾,还是那双红红的胖乎乎的大头拖鞋,还是那套母女俩一起购买的睡衣,紫红格子的衬衣,纯净的女儿笑靥如花,毕竟,青春是美丽的。

  时间是神奇的,不论是思念还是忧伤,不论是年节还是喜庆,过着过着日子就变老了。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2010年的新年在冷冷清清中过去了。大年初八上班的第一天,急切地打开QQ,询问女儿的消息,不问不要紧,一问吓一跳,原来女儿在这个虎年的春节生了一场病,初到美国的劳累不适,饮食上的不适应,在新年来临之际来了一个总爆发。视频里女儿脸色蜡黄,前来帮忙看望的中国同学走来走去,租住的小屋零乱不整,一句句的问候,一点点的操心,没有过女儿在身边的思念和孤独,全都涌上心头,心像被毛线一圈一圈地缠紧,我终于忍受不住,嘤嘤地继而是控制不住地大声在办公室哭出声来,女儿是妈妈的心头肉,天下的母亲对儿女的爱都是一样的。

  年轻的心像向日葵,永远都是朝着太阳的。将对女儿的爱种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和煦的阳光送来了一颗颗爱的种子,女儿的病好了,在异国它乡的抗压能力更强,适应能力也更强。有了闲暇,还会和同学结伴旅游。从她发过来的一篇日记看,女儿在美国经历了在国内生活的同龄人难以想像的坚持与煎熬,在与困难重重的留学生活作斗争中慢慢长大了。


  之一、多伦多日记(2010年05月29日)


  有时候觉得人生很奇妙,早上还在一个你熟悉的国家熟悉的城市,晚上就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期间的旅途,似真似幻,好像梦一样。

  坐了一天的大巴终于到达多伦多,现在的我刚吃过好吃的家常菜,洗完舒服的热水澡,在阿姨给我们准备的房间里用恺睿的电脑上网,真的感觉好幸福。房子好大好温馨,叔叔阿姨好亲切,顿时让我想到了爸爸妈妈,想象着我现在是坐在家里,和他们一起吃着晚餐一起聊天。不过这个想象好像也并不遥远了,一个半月之后,我的这些想象就都成为现实了,估计到时我又会觉得时空转换快得好像是我又做了场梦。

  转眼间,到纽约已经9个月了,还记得当时一个人拖着箱子登记的情景。朋友们都说在进关看不到爸妈的那一瞬间,一定会哭的,可是后知后觉的我竟然还没感觉到离别的伤感。直到一个人在从东京飞往纽约的飞机上,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陌生的人说着陌生的语言,想到在以后的一年里,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菜,再也不能玩爸爸肉肉的耳朵,再也不能在爸妈面前撒娇,眼泪就禁不住流了下来。在以后的一年里,我必须学会独立,一切只能靠自己,床和桌子得自己动手装,饿了得自己做饭,病了得自己吃药,伤心了哭完之后得自己擦干眼泪收拾心情然后微笑。虽然大学和家不在同一个城市,可毕竟不远,实在想家的时候可以坐火车回家,生病了爸妈也会开车过来看我;可是,出国之后,就真的是相隔万里了,见一面变得很难,视频的时候看着爸妈的脸感觉真是咫尺天涯。但是,这一年我真的长大的很多,学到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感谢爸妈给我这次机会,让我可以出来看看外面这个广阔的世界,让我学会在全新的环境里独立生活。


  之二、写在回国前


  最近怎么这么倒霉……独立日那天去beach烧烤,结果回来后发现皮肤过敏了。吃了药,看了医生还乖乖地戒口,不吃海鲜不吃牛肉还不吃水果,但是到现在还是会痒,特别是晚上老是痒得睡不着。

  昨天和好好、可乐看了我期待已久的玩具总动员3,看得我超级感动。可是,看完电影逛完街,觉得好累好累。一个人从broomingdale买完东西出来之后,突然觉得胃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我觉得自己先坐不了地铁,很明智的站在了一个垃圾桶旁边。过了十几秒之后,突然一阵狂吐……接下来的15分钟,我就对着垃圾桶狂吐不止,觉得仿佛是要把我吃的所有东西全吐出来似的。吐完之后,面色苍白的站在路旁,不停的有路人问我,areyouok?我只能装作很淡定的回答,Iamok。站了一会,我觉得稍微好点了,就决定赶紧坐地铁回家。好不容易到站了,出了地铁站还是觉得好难受,就一个人顺势蹲在地铁口旁边的花圃边上,又有人很热心地过来问,Youlookverysick,Ijustwanttomakesureareyouok?我很感激的看着她说Iamok。然后站起来接着走,我当时只想回家,想着只要回家就好了,回家就赶紧喝点热水,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终于到家了,可是,我竟然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我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打电话给kairui打不通,打电话给yuanyuan没人接,突然觉得好无助。我就那样坐着,靠着楼梯的扶手,感觉额头上直冒冷汗。坐了一会之后,同层的有个邻居下楼,跟我sayhello,我很无力的回了一句,后来他上来的时候,觉得我看上去不对劲,就问我是怎么了。我说我感觉自己病了,但是忘带钥匙了。他说他wife会用信用卡开锁,让我等一下。然后,他wife出来了,很努力的帮我开锁,可是没打开,他们说你进我们家坐吧,别坐在外面的地上了,会觉得更不舒服的。我被他们领进家门,他们超级好的让我坐在沙发上,还把放的东西都清干净。我坐在那,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希望能早点回家。他们看我一直坐得很拘束,怕我难过,给了我一个枕头和一个大抱枕,让我在沙发上躺着睡会,还给我倒水喝。我突然觉得好感动,好温暖啊,素不相识的外国人,却对我这么好……可是,躺了一会之后,突然觉得肚子好痛,我想借用人家厕所不太好,就尝试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和他们说想用下洗手间。然后,我进去之后,很悲剧的发现我拉肚子了,坐在那拉了20多分钟。然后,回沙发上继续躺着,一直等到快10点40,kairui回家了,我终于进家门了。我赶紧躺下,睡了一觉之后发现还是拉肚子就赶紧吃药,可是吃了药根本没有用,然后晚上还是继续拉又折腾到好晚才睡。

  今天,因为要搬家,订了闹钟,9点半起床。洗被子,去买大袋子打盒子,把一些小东西再整理一下,然后还得去取交房租的钱和搬家费,去broomingdale换昨天买错了的东西。我出门的时候下了小雨,可是等我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倾盆大雨,我在雨中走了10几分钟才到家,全身湿透,然后发现好不容易好转的过敏又开始痒了……赶紧洗了个澡,然后搬家公司的人打电话来了。接着又开始搬家,一直弄到6点多才把东西搬好。而到搬好家之前,我只吃了一个馒头和一杯牛奶……因为吃了会吐,所以只有少吃点。

  后天就要回家啦,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在回家之前会这么倒霉呢……过敏没好,又拉又吐,现在还肚子痛,后天还要去机场,接着坐16个小时的飞机。我的神呀,保佑我平平安安的回家吧,我几乎快熬不住了……爸爸妈妈,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回家。回家有你们的爱,有你们的照顾,回家我就不怕生病了!

  QQ是一条红线,一头连着母亲的牵挂,一头连着女儿的生活,幸福的问询,幸福的接受,那些血液里流淌着的亲情,那些曾经的青春年少,曾经的宏图理想,都在第一时间,以朴实无华的文字在交流融通。

  更多的时候,是对女儿的赞美和肯定,对人生对青春和爱情的迷茫,对未来中国青年前途的迷茫,女儿在聊天中时有流露。毕竟是1988年出生的孩子,你要她对自己和自己的国家民族有足够的信心和热爱,需要教育,需要认识。不管书呆子气重也罢,不管教条主义也罢,在QQ上和女儿交流,我更多地谈到了关于人生,一个人当优秀,优秀的品行,优秀的智商,这些优秀的品质必须立足在深厚的中华文化传统上,必须立足于对祖国的热爱与奉献上。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絮絮叨叨地打字将这些文字传过去,那头的女儿简单的回话,知道了,老妈,你都快成为一个马列主义的妈妈了。

  网络时代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在聊天中,我发一个胖乎乎的母猪顶着一头小猪且乐且走的图像,她递一个咧着嘴笑面虎的苹果娃娃,一朵玫瑰,一颗心,一碗米饭,一只小兔子,母女俩就这样表示着内心互相依恋的情感。但真正感动的时候,她会郑重其事地说“妈妈,我爱你!”

  “孩子,妈妈爱你!”“我爱你!”这聚满阳光的三个字像阳光一样布满了我的心间,让母女俩的心拉近了距离。因为这人世间弥足珍贵的母女情,空气中都弥漫着别样的温暖。“妈妈,我爱你!”这句话就像阿里巴巴的秘语,打开了幸福的时空之门,回想起女儿读小学时,每次放学回家,背着书包风尘仆仆的小姑娘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爱你!”然后是洗手吃饭,然后是灯下的温习,这样的日子,多么的好,母女间的亲情温暖,就像是清香的栀子花,萦绕在每一个花蕾滴露的清晨,每一个倦鸟归巢的黄昏。

  对女儿的爱是不言而喻的。女儿不仅是妈妈的小棉袄,更是妈妈的骄傲。在长达两年的视频聊天中,我兴趣一来,也会即兴地写上几句打油诗,算是对女儿勇闯海外求学独立精神的一种褒奖吧。


  【赠骊女】

  小龙女,小小的时候,

  妈妈这样叫你。

  龙的风采,龙的脚步,

  直到跨越太平洋。

  骊儿,妈妈这样叫你,

  黑色的骏馬,黑色的发辫,

  黑亮的眸子,一如闪闪的宝石,

  人心的真美良善都藏在里面。

  大苹果,妈妈这样叫你。

  苹果的芳香,苹果的色泽,

  一如你光彩照人的青春。

  尽情地赞美,深情地歌唱。

  龙马精神吧,女儿,

  像苹果一样红艳艳的笑开怀,

  奋斗的日子最好,有梦的日子最甜,

  美丽啊,幸福啊,永在你身旁。

  妈妈(2010年3月2日)


  岁月静好。

  在实习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竟然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兼职,半工半读。从母妇俩聊天的次数明显减少来看,女儿的时间很紧,一天二十四小时,要裂成几十瓣来用,电波那头的哈欠声多了,一边准备好了要洗澡,一边还想多说几句,或是刚刚下班,脸上的妆容还没有卸下,就开始聊起来,聊天的问题渐渐变化,现在谈的更多的是化妆品,美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谈恋爱的小小困惑,还有是否留在美国工作的拉锯式讨论,聊到最后,总是我在催促,好女儿,快去洗澡,早点去睡。那边回答,好滴,老妈放心。最后是一个在妈妈的抚爱下惺忪欲睡的宝宝图案,886。

  时间过得飞快,2011年鲜花盛开的五月,女儿将在纽约佩思大学修完两年的研究生课程,戴上硕士帽。毕业典礼,对女儿来说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如果一切条件允许,今年五月,我还想飞赴纽约,分享女儿在阳光下接受硕士毕业典礼的灿烂笑容。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