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病危，速归……”

这五个字，不是电文

而是此刻，从我心底里迸出的一个

完整的语句

今天，是农历狗年的大年初一

我在北京。我的母亲

在山西夏县的一个小山村。

2

不知是哪一位好心人

将一张退订的舱位，让给了我

让给了一对，渴望相聚的

亲人。

3

母亲的病，确实危重

危重到了有一些浑不讲理

半生与世无争的母亲

却在这个除夕的夜里，一个劲地

用她的咳嗽，和屋外的热闹儿较劲

在我的面前，被母亲的咳嗽声

压倒的，不只是远远近近的鞭炮声

还有七、八级的大风，吹墙、吹树

吹山的吼声……

4

是母亲自己的咳嗽，将她咳成

一条，岸上的鱼。

白色的病床，就像是一滩炽热的沙砾

输液架，支在床边，如一株椰树

悬液，如蚁。正一只一只地

穿过

母亲的身体。

5

大年初七

我用人力车，拉着

一生不能乘坐汽车的母亲

出院，回村。

山路蜿蜒，像母亲脸上的皱纹

6

被母亲踩了半生的山路

不再亲昵母亲那无力的脚步

落日的余晖

将我俩的影子，从西往东

一点一点地种进自家院门的时候

是一盏油灯的焰，虽然飘忽

但还是将我俩的影子

稳稳地，接住

并放在了，依着山墙的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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