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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吃点什么?”
  妈妈,拜托,不要每次都问这样的问题好吗?我千里迢迢过去,不是为了吃点什么,你看我现在的身材,像是缺吃少喝的样儿吗?
  “你来,不要买东西哦,空手就行,东西多了,你一个人不好拿。”
  “知道了知道了,不买不买。”
  那个嘱咐我不要买东西的老人家,放下电话一准就出门去给我买吃的去了。


  我离开爸妈生活好多年了,那时候他们还算年轻,还是承受得起惊喜和惊吓的年龄。我每次回家,都憋着不告诉他们,直到砰砰砰地敲响房门,得意地看着他们意外的笑容哈哈大笑。后来有人教我一些生活的智慧,以及将快乐延长的法门,那就是在回去之前半个月就通告,虽然少了惊喜,但可以让父母提前预支这份快乐。
  在这半个月里,我的父母就像两只老鸟,飞到四面八方觅食,把冰箱和橱柜塞得满满当当的,等着哺喂我这只归巢的小鸟。


  可惜这样的快乐次数并不是太多。于是我们这种不孝子便会发明一些其他的办法,希望带给妈妈一点欢乐。比方说买东西。
  我会托网上花店给妈妈送去一束鲜花,期待妈妈会有一点高兴,但妈妈说:“你下次买有泥巴的盆花,这么一束花死贵,几天就蔫了,不划算。”妈妈,你怎么这么实惠?!
  我会给妈妈买衣服,期待她像个女人一样穿上,照镜子,出门拍照或者炫耀。她眉头一皱:“箱子橱子都放不下了,你们买这么多衣服干嘛!”妈妈,几十年前的衣服你还留着是为了开博物馆吗?
  我会给妈妈买围巾,情侣围巾,谁说老两口不可以浪漫呢?她悄悄送人了,得意洋洋地告诉我,正愁不知道回送别人什么礼物好,解决了一个难题。

  真被你气死了!


  好吧,我投降,送你吃的总行了吧。
  太硬的不行,妈妈牙不好还不肯去医院,天下的牙医都合起伙来骗她,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只用仅剩的几颗牙来咀嚼。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不行,她是正经皈依的佛教徒,能吃的食材有限,能吃荤腥的日子有限。太贵的不行,她还是会想办法送人的……
  如果说送礼物是一门学问,给妈妈送礼物的学问大约可以写一篇博士论文。


  其实我也知道,把我送到她身边才是她最高兴的事吧。
  呆在妈妈身边有限的几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陪她逛菜场,陪她逛超市,她会不停地问:这个想不想吃,那个想不想吃?千万不要试图抢着替她付账,那是她作为主人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回到妈妈身边过的是猪一样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觉睡到自然醒。每天早上见到妈妈,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想吃点什么?”呃,妈妈,我们可不可以聊点高雅的话题?
  把我喂得膘肥体壮的时候,多半就要告别了,妈妈会准备各种食材大包小包地塞给我,好像我要回去的地方是蛮荒之地,好像我是一个亏嘴受虐待吃不饱的孩子。可你不是说东西多了我一个人不好拿吗?
  每次走的时候,妈妈都会略带歉意地说:“唉,这次来都没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亏待了我的女儿。”还要怎么吃你才觉得算合格呢?


  那个教我生活智慧的人后面还有半截话:你走之后,他们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将时时回味,那么快乐无形中又向后延长了半个月。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