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朋友闲聊,会不时听到梁上君子光顾某家的故事或传说,每当此时,我总是窃喜:幸亏不是我。继而又想:我不会这么倒霉。


  然而,最终我成为故事的主角。


  夏日。周末早晨。


  已经六点,家属楼静悄悄没有一丝声息,不上班的人们享受着周末难得的闲暇。像往常一样,我按时起床了。楼道里的光线透过门缝照进客厅,“昨晚没关门?”“老公出去锻炼了?”“老公,你怎么不关门”,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我嘟囔着。但很快,我被一个念头吓了一跳“有贼来过!”


  没有关闭的大门,口袋向外的衣服,张着嘴的大小背包和钱包,这一切无言的向我诉说着昨晚家里的遭遇:梁上君子光顾了我的客厅。


  我气愤:这贼也忒胆大了,竟敢入室盗窃;我懊恼:昨晚怎么就没反锁门,自己也太粗心了;我后悔,睡觉这么死,竟然让小偷入室行窃。然而,这已与事无补,我能做的只是收拾残局,检查遭受的损失。


  他是怎样进入屋内?怎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准确找到提包?又是怎样做到悄无声息?我一边检查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自然这是想破头也得不到答案的。我知道,一个人不是官二代,不是富二代,没有殷实的家产,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又不想靠打工维持日常生活,还想过体面的日子,那他可能只有去行窃。在夜深人静之时,在别人睡眠之后,偷偷的潜入到别人的客厅、卧室,把他人财产据为己有。


  盗亦有道。检查完所有的背包钱包后,忽然有点小小的感动:所有证件原封未动。此时,我有一种对小偷说谢谢的冲动,储蓄卡就在包里,他没有拿走;水果刀就在桌上,他没用它伤人;屋内摆设整齐如初,他没有随意翻动。更有意思的是他不要零钱,包里两捆一元的小钞仍然静静躺在那里,是的,它太少了,总共只有二百元,即使有二百张,小偷也不愿意要它,不值。


  短短几分钟,我情绪几起几落,先是气愤、懊恼,继而又是窃喜、宽慰。气愤的是治安如此不好,以至于睡在家中也会遭遇盗窃,不平;窃喜的是,盗贼只在客厅行窃,没有去往卧室、没有殃及家人,庆幸。


  忽然想起,昨天半夜两次突然惊醒,心里感到莫名的紧张与恐惧。万籁俱寂的深夜,我呆呆坐在床上,仔细探寻着造成这莫名恐惧的原因,难道母亲又发烧了?不对,下午高烧已退,病情也确诊为胆囊炎;是孩子有事?不对,晚上刚刚与孩子视频过;或者,是弟弟有事?也不对,下午在母亲病房里还谈笑风生;……。我自问自答,左思右想,总是不妥。“真是庸人自扰,啥事也没。是天气太热了。”我安慰自己。事后,有人这样分析,“半夜突然惊醒,突然感到恐惧,是因为在你醒来之时窃贼恰恰就在家里。”听了这话,我浑身一凛,心想“多亏没有看到那个人”,是啊,多亏没有与窃贼打了照面,如果半夜在自家客厅或者卧室猛然看到一个陌生的人,那情形该多么可怕,我又该怎样应对,抓他?放他?报警?此时,如同鲁迅笔下的阿Q,我一会儿自恼一会儿自喜一会儿又自忧。


  也许你会说“报警”,是啊,遭窃为何不报警,请求警察勘察现场,找出线索,顺藤摸瓜,最后抓住小偷,将他绳之以法,还我一个公道。


  也许你会说“不敢报警,说明钱财来历不明”。不,我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儒雅客商,我只是一个人民教师,一个月入三千的“灵魂工程师”,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没有殷实的财产积累。选择不报警自有我的理由:身份卑微,受不到关注;数目太小,引不起重视;最重要的是,我的时间金贵,没有大把的时间陪他们折腾。当然,还有一个无法给外人言说的理由,那就是行窃艰难,破案更是不易。这样一想这样一说,我的精神境界提高了不少,我的情绪也好了很多,瞬间,我仿佛成了窃贼的救世主,警察的知音,于是,我再一次阿Q般的大声说道:“我儿子肯定不会遭窃”。


  但还是底虚,我非常清楚,盗贼如此猖獗如此疯狂,正是因为有了如我般忍声吞气遇事退缩的人群,我们(或他们)即使坏事不幸降落自己头上,也是息事宁人,不愿、不敢据理抗争,甚至连呐喊几声都懒得去做。我时常在想,90多年前鲁迅批评过的国民性,难道还在延续?


  以后跟朋友们闲聊的时候,仍然会不时听到梁上君子光顾某家的故事或传说,每当此时,总是低头暗想,我也曾成为故事的主角,继而又想:肯定不会有下次。


  闲聊还在继续,故事或话题也在继续,只希望有关偷窃的传说绝迹,希望所有朋友不再被这类故事困扰。


  希望天下无贼。




  2015.11.29首发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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