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去世四年了,四年来,她的音容体貌常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岳母出生于民国初年,娘家是东涧北村的大户人家,虽然小时候没上过学,但受家庭环境的影响,识字不少,常看一些小说诗文,而且记忆力很好,她看过的一些古典文学,如《杨家将》、《红楼梦》、《三国》等都能细细讲来。我与爱人婚后,岳母常到我家小住,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生产队的社员们上下工从我家院边经过时,见年过花甲的老太婆坐个小凳,在院里看书读报,人们都感到好奇,因为那个时代,农村老太婆识字的太少太少了。

  感恩岳母,是因为她同意把她的女儿嫁给我。文化大革命时代,是阶级斗争年年讲,天天讲的时代,我们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子女,要想找到自己如意的伴侣,是根本不可能的,特别是在农村。就在我的婚姻遇到挫折的时候,村里一位大嫂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听说是土门村的王阿梅,我心想根本不能成。女孩的姑姑王奕侠,黄埔军校第六期学员,时任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党委副书记,姑父张稼夫曾任国务院第二办公室副主任,她的两个姐夫都是六十年代初的大学生,在中学任教,我一个四类分子子弟、家里连住房都没有、地地道道的农民,这情况人家能同意吗?然而岳母却同意了这桩婚事,而且从没有嫌贫于我。在婚后的好些年里,连我都认为,岳母的这个决定,是对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负责任的决定。后来听岳母讲,本村的一位妇女干部无限上纲,对岳母说:“你的两个闺女还不嫁人,是不是想等着蒋介石反攻大陆呢?”当时,岳父因“投机倒把”还在服刑,岳母带着地主分子的帽子,经不起恐吓的岳母,也就随便给女儿找了个婆家嫁出去了。由此,也激起了我必须努力奋斗的决心,我要为岳母的这一随意的决定承担责任,我也要为缩小与两位襟兄的身份差别和经济差别而努力。

  感恩岳母,是她给了我一个贤良的妻子。我们结婚时,我的母亲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而且身体不好,视力极差,从我妻子过门后,我的母亲再没有下过厨,我们有了孩子后,正需要帮手,而母亲双目失明了,整整十年,坐在坑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成天忙于劳作,家务及伺候母亲的事,全都落在了妻子一个人的身上,在我母亲最后病重的一两年里,擦屎送尿,洗脸梳头,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老母亲,直到送终。妻子的这些行为,我认为与岳母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

  感恩岳母,就是要对岳母有所回报。改革开放后,我抓好机遇,努力奋斗,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参加了工作,也成了一名中学老师,经济状况逐步好转,从那时起,我就对爱人说,要好好的孝敬老人,老人爱吃什么买什么,想穿什么买什么,换季的衣服,咱们主动承担,老太太爱玩麻将,零花钱决不能让老人受屈。后来我进了城,虽然住房条件还很紧,2004年冬天,我把岳母接到了城里,第二年清明节时才送回去,在这期间,只要她想吃的,我都会给她买回来。2007年,老人身体越来越差,我们也预感到老人在世上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儿女们尽孝的机会也不会太多了,尽管我们那时还有一个不满两周的孙子需要照看,我与妻子商议后,再一次把岳母接到城里,住了近半年,直到她病情严重时多心的岳母对我们说:“村里人有讲究,老人死在女儿家不好,你们把我送回去吧”。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吧,老人回去刚刚一个月,2008年农历2月27日、零时30分,岳母离开了人世,享年90岁。

  我常在报刊上发表一些散文,岳母有恩于有我,如果不写一篇感恩岳母的文章,什么时候都会觉得心神不宁,在岳母逝世四周年之际,此文即是我对岳母的追悼,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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