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雨绵绵寒风阵阵的下午,我们推门而入,看到这样一大家子:三个小孩在院里跳啊,追呀,见到客人来了,很快就围在了奶奶身边。小的最喜欢挽着奶奶的手臂,依恋地把头埋在奶奶的臂弯里,斜斜地看着我们。孩子的妈妈是个不爱言语的女人,目光柔和,与人招呼也只说几个字:“坐,进来坐。”
  吃饭期间,孩子的爸爸说起他的遭遇:他在13岁的时候就没了父亲,仅有的哥哥又在挖煤时出了意外,最后家里也只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书读,早早的就去外面打工了,走到哪里就把母亲带到哪里。直到后面遇到了孩子的妈妈,才有了家,有了这几个可爱的孩子……
  一个男人,不轻易流泪,话到情深处,不免哽咽,泪水湿润了眼眶。正如他所说,他是一个吃过苦的人。
  当年,他家成了全村人的牵挂。茶余饭后必谈道:“唉呀,玉香家里的那个儿子苦呀,这么大年纪,家里还是破破旧旧的老房子,孤儿寡母过日子,怎么找得到媳妇哟。”左邻右舍帮他介绍,姑娘一听他家的情况,脸色立变,连连摆手,面都不想见。只有一个女孩,和别人不一样,一股清流,少些世故。
  后来成了他的妻子。
  35岁那年,他开货车,雨天路滑,不慎出了意外。住院期间,他看着窗外的枫叶,在春风里嫩绿的飘荡着,然后又一片片滑落,变成光秃秃的寒枝。他在窗里听到她一脚一脚地走进,走了一年多。那是他最灰暗的日子,也是他无比安心的日子。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踏实善良的人,老天也在帮他。你看,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儿女聪慧,妻母安康,生活幸福,是市里小有成就的企业家。现在正联系我们,一心想为山区儿童做点什么。
  他身旁的妻子,总是一张温和的面容,含笑的眼睛。这样的美是用一颗向善的心从生活中修炼出来的,任你胭脂粉末都画不出来。多看一眼,都会忘却心中的浮躁。到底要经得住多少风雨、苦难,才能有这种轻松祥和的姿态来淡看生活。在他一无所有、穷困潦倒时,只有她敢于把心安放给他,默默陪伴,从来都觉得丰富、快乐和满足。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南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苏轼的这首词里,是为赞一个叫寓娘的女子。他的好友王巩被贬岭南,寓娘毅然前行,有心爱之人在的地方,即便艰苦、荒僻亦是故乡。两人琴瑟和鸣,笑容常在,容颜愈少,反倒让人羡慕起来。
  她便是那寓娘了。
  我们往往喜欢给脸戴上面具,却忘了给心找一个温暖的地方。
  吾乡,在江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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