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与泥土同色的小屋,简单又陈旧。它抚着大地,抱着季风在卑微中匍匐。
   小屋像位迟暮的老者,男孩儿不知道它有多少个年头。
   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男孩的母亲就静静地睡在屋后的一方墓丘。
   还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男孩的父亲跟上一支队伍北上去抗击日寇。
   每当初升的太阳为田野浇上一层金红色的釉,每当老迈的小屋被一缕晨光吻亮的时侯,父亲的父亲走出小屋,扛起镢头,牵着老牛,栉风沐雨,走进茫茫一片的田园深处。
   广阔无垠的原野,平坦得没有一个土丘,干净得没有一条枝柳。是那般的纯然一色,是那般的望不到尽头。当正午阳光烧灼大地的时侯,老人和老牛喝口烈日加热的河水,咬口中原的馒头,仿佛咀嚼平原的麦田,仿佛品味家乡的老酒。一双硬茧的手托起春华,夏的汗滴正萌动着无孔不入的金秋。
   暮色的微风中,老人喊着粗朴的短歌,哼着乡间的旋律,伴着疲惫的老牛,踏着晚归的小路。短歌的旋律氤氲着原野,飘向小屋,又与袅袅炊烟在空中相融,漫延着,漫延着,随着风儿向北,向北,向着队伍远去的地方,匆匆行走。
   男孩儿惆怅地走出小屋,捧着母亲留下的那枚红扣。啊!看清了,那不是一枚红扣,它是一颗红星,它是闪光的北斗。男孩儿望着屋前那条小路,仿佛又见那支队伍。弯弯的小路铺着红霞,红旗飘飘催动战马。一支队伍曾经从那儿经过,父亲的足迹在小路上印刻。寒光闪闪的大刀,威风凛凛的长矛,飘动着艳艳的红绫,像母亲留下的红星,透着血色的鲜红。
   男孩儿要去找队伍,找父亲。可那将离开小屋,离开父亲的父亲,还有老牛。犹豫间,他缓缓来到小屋身后,轻轻走近母亲的墓丘……
   男孩儿没等晚归的祖父和老牛,他毅然地去找队伍,找父亲。带上母亲留给他的那颗红星,那颗北斗。男孩走出那间小屋,留下父亲的父亲,还有老牛,他一直向北,向北,去找父亲,去找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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