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子就是黄米,很久没有吃了,儿时,那是爷爷奶奶的最爱,是当做稀罕物每年有次数的吃的。黄米就是软小米,和江米有共同之处,粘。

  我儿时,我们家五月端午包粽子就是用黄米,但是后来成了故乡的山西南部是用江米包的,似乎从那时起,粽子就是江米包的了,我想当然的以为,南方的粽子一定是江米包的,南方产江米,北方不产。

  我的结论是江米粽子好吃,那时我的意识里,月亮是他乡的明,花是别人家的好,粽子自然是外来的好。再后来,想要吃黄米粽子时,无处可寻,又想想,似乎黄米粽子也是好吃的。

  吃粽子是为了纪念屈原,当时忧国忧民的屈原投江而死,楚地人为了纪念他,用茭白叶包裹黍饭祭祀,谓之“角黍”,所谓“角黍”就是粽子的本源,而这本源竟是 “黍”即黄米包的,并不是我以为的江米,实在大出意外。

  黄米除了包粽子,我知道山西洪洞还有一种叫做“蒸饭”的小吃,就是用黄米加红枣以及芸豆整篦子蒸熟了吃的,除了没有粽叶的香味,黄米的软糯粘香都有了,我会刻意买一块“蒸饭”聊以自慰,回忆吃黄米粽子的儿时,那时很幸福。

  现在黄米少见了,但是那时,《诗经》时代的那时,黄米——黍——却是最重要的粮食作物,圣人孔子吃饭时先吃“黍”的,以表示黍为五谷之先。

  黍的重要性在《诗经》中有充分的体现,竟然有17处提到,分别是:《王风•黍离》《魏风•硕鼠》《唐风•鸨羽》《曹风•下泉》《豳风•七月》《小雅•出车》《小雅•黄鸟》《小雅•楚茨》《小雅•信南山》《小雅•甫田》《小雅•大田》《小雅•黍苗》《大雅•生民》《大雅•江汉》《周颂•丰年》《周颂•良耜》《鲁颂•閟宫》

  单拿出《王风•黍离》说“黍”,因为诗里提及“黍” 的次数多: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黍子长了一片片,谷子新叶绿油油。我缓慢走在小路上,内心惶恐不安,理解我的,知道我心中的烦忧,不理解我的,以为我有什么贪求。苍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人?

  黍子长了一片片,谷子抽穗很茁壮。我缓慢走在小路上,心中喝醉了般难受。理解我的,知道我心中的烦忧,不理解我的,以为我有什么贪求。苍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人?

  黍子长了一片片,谷子成熟沉甸甸。我缓慢走在小路上,心中难受在抽泣。理解我的,知道我心中的烦忧,不理解我的,以为我有什么贪求。苍天啊,这是什么样的人?

  《王风•黍离》历来被公认为是悲悼故国的诗篇。《史记 •微子世家》:“箕子朝周,过故殷墟,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箕子伤之,欲哭,则不可。欲泣,为其近妇人,乃作《麦秀之诗》以歌咏之。其诗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有我好兮。”与《黍离》如出一辙。

  黍子还在长,我的故国却没有了,此中的难受,不经历家国离乱丧失,哪里有人能懂呢。那黍子曾是我顿顿的饭食,看着黍子成片生长,看着故国变成瓦砾,我的心是欲哭不能啊。黍子长得越繁盛,我的悲伤越沉重。谁知我心呀。

  看到这样的黍子,看到悲悼故国的伤怀,为了现在不能得到的黄米粽子而感慨的我,有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惭愧。

  黍子在很远很远的过去就开始栽培,考古资料表明,黍子在史前时代就是黄河流域居民的主食。甲骨文就记载有黍,而且殷商人好酒,就是用黍酿造。到了唐宋时代都是国人的主食。南北朝时期的《齐民要术》就把“黍穄”列为谷类的首章,也说明黍子仍是最重要的谷类。后来,黍子渐行渐远,成了今人饮食可有可无的点缀,不由生出世事无常的无由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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