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叫陈雪莲,生前是退休教师。

  20世纪50年代初,20出头的哥哥左正平,响应祖国的号召,胸怀大志,满腔热情,从山西的临汾,奔赴祖国大西北青海省支边。身在异乡的哥哥与嫂子陈雪莲相识、相爱,结为伴侣。那时,嫂子的出现,对于远在他乡寂寞孤单的哥哥来说,心理上是极大的安慰,精神上是极大的鼓励,生活上是极大的帮助,工作上是极大的支持。从那时起,他们就开始编织自己的人生,编织他们美好的生活。

  我第一次见到嫂子是1967年,那时全国都在搞“文化大革命”,身为四类分子子弟的我,为了逃避整天的不是被人斗、就是去斗人的恐惧和烦恼,我决定到青海去看望离别13年的哥哥,看望未见过面的嫂子,看望在青藏高原上出生的两个侄女。那时,哥哥、嫂嫂还在二塘乡小学工作。

  想象中身为人民教师的嫂子,是志高气昂神态自若,很难接近的一个人,但第一次见到嫂子,她留给我的印象是慈祥善良,和蔼温柔。我回到山西后,常对母亲和姐姐们说,嫂子对我可亲可亲哩。后来嫂子随哥哥带着孩子们回老家探亲,她留给山西老家亲友的印象,同样是贤慧善良,可亲、可近。

  哥哥大我10岁,我在兄嫂的心目中,好像永远是个小孩子。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困难时,嫂子与哥哥的工资并不高,还要抚养几个孩子,但他们总是把家里的生活与他们的生活统筹安排,他们时时刻刻牵挂着在农村当农民的我这个穷弟弟,不但常往家里捎钱,还把节省下来的粮票也往老家捎,甚至于省下来的食油也从青海往回带。尽管老家那位年迈体弱的婆婆,没给过这个儿媳妇一针一线,没有能力给她带一个孩子,但嫂子从没有因此而冷落过老人。嫂子这一高贵的品德,在我心目中,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似一株纯洁雪白的雪莲花。

  2002年的腊月,听到嫂子身患癌症的消息后,我确实有一种精神崩溃的感觉。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不敢与青海的哥哥通电话。拿起电话,我的手在颤抖,我的心在颤抖。2003年腊月知道嫂子的病情严重,本来该去青海看望她最后一眼,但我没有勇气,我不敢面对嫂子,我不敢面对哥哥,我不但怕见到他们,我更怕的是怎样与他们分别。我知道,相见时难别更难。情急之下,儿子晓旌驱车赴青,我有心前往,但就我当时的身心状况,谁都不同意。无奈,只有让儿子带着我的一颗心,带着山西亲人们的祝福,去再看一眼病榻上的亲人。2004年的正月初七,嫂子离开了这美好的人间,直到闭目,她再没有见到这个曾经爱过、亲过、接济过的“负心”弟弟,她带着寒心而去。但我因没有看到嫂子病重期间那体弱憔悴、痛苦呻吟的样子,因此,嫂子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个健康、硬朗、面带微笑、慈祥善良的形象。嫂子走了,留给我的是永远的愧疚。

  2004年2月我与老伴去青海,小住两个月,期间四次前往嫂子的坟头去“看望”她。嫂子安葬在平安县的南山上,墓地选得很好,不高不低,正好在半山腰里。嫂子近可“俯视”河湟岸边她工作生活过的地方,远可“眺望”山西临汾汾河西边的老家。我在这千里之外的黄土高原上,不论睁眼,还是闭目,好像也能看见青藏高原上嫂子的坟地和墓碑,它就是一朵永不凋谢的雪莲花。

  4月份的青海,天气还有些凉意。4月15日下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视平安的上空,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我坐上班车,离开了平安。在送行的亲人中,与以往比,唯独少了嫂子。我在车上眼含泪水,回首远望着平安的南山,望着嫂子墓地的方向,虽然两眼模模糊糊,但我仿佛看见嫂子在那里也微笑着向我招手。她谅解我了,我的心也得到了一丝安慰。安息吧!嫂子。你的墓地和墓碑,就是镶嵌在平安县南山上的一颗纯洁的雪莲花,山西的亲人能望见你,山西的亲人永远忘不了你。

 

  发表于2006年9月10日《山西妇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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