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整日里铃声不断的办公室,每天用手机接发着转瞬即逝的来电和短信,更加怀念情书。怀念情书那份婉约,那份真挚。

  从前的爱情都是从邮局中转的。而现在恋爱中的人都不往邮局跑,电话中的情话一说出口就等于消亡,情话的生命力,随风而逝。爱情时代的消亡,淡化了邮局的人性化,也使邮局骨子里透着哀伤。

  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徐志摩、陆小曼、张幼仪三人之间的爱情纠葛,是最富浪漫气息,而又最能引起上流社会关注的话题。徐志摩给陆小曼写信,开头便称“眉眉”,落款必是“你欢畅的摩摩”“你顶顶欢畅的摩摩”“你顶顶亲亲的摩摩”,而陆小曼那时是王庚的太太,徐志摩告诉她:“眉,这恋爱是件大事情”,“我有你什么都不要了,我抱住了你就抱住了整个宇宙”。只这两句,通往邮局的路就变得缠绵如水。

  作为诗人的徐志摩是一只痴情的鸟儿,他把他柔软的心窝直刺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地唱着星月的光辉与人类希望,非到他的心滴出血来,把白花染成大红他不住口。他用挚爱深情奉献给了人类最美的诗句,也是最美的情诗。那首《沙扬娜拉》轻描淡写地,就画出一幅千娇百媚的美人图,就准确表达出对美人的倾慕之心: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这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沙扬娜拉!


  二


  湘西的玲珑剔透的山水孕育了沈从文的才情,甜美的凤凰小城赋予了他多情的个性。青年沈从文在文坛崭露头角后,他在徐志摩的介绍下,被中国公学校长胡适聘为教师。

  十八岁的张兆和聪明可爱,单纯任性,在中国公学曾夺得女子全能第一名。兆和身边有许多追求者,她把他们编成了“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二姐张允和取笑说沈从文大约只能编为“癞蛤蟆第十三号”,木讷自卑的沈从文不敢当面向张兆和表达爱情,他悄悄地给张兆和写了第一封情书: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庆幸。

  ……我现在,并且什么痛苦也没有了,我很安静,似乎为你的爱而活着。故只想怎么样好好来生活。

  ……因为这理由,天将不允许你常是小孩子。自然使苹果由青变黄,也一定使你在适当时间,转变成一个“大人”。

  ……“芦苇”是易折的,“磐石”是难动的,我的生命等于“芦苇”,爱你的心希望它能如“磐石”。

  沈从文的情书一封封寄了出去,张兆和一一作了编号,却始终保持沉默。后来,学校风言风语,说沈从文因为追求不到张兆和要自杀。情急之下,张兆和找到校长胡适理论。

  兆和说:“沈老师老是对我这个样子。”胡校长答:“他非常顽固地爱你。”兆和马上回敬了一句:“我很顽固地不爱他。”胡适说:“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说说,做个媒。”没有得到校长的支持,张兆和只好听任沈老师继续对她进行感情文字的轰炸。

  后来,沈从文怀着虔诚的心去询问张兆和父亲的意思。张兆和的父亲非常开明地答:儿女婚事,他们自理。经过坚定执着的情书攻势,沈从文的情真似水的情书,终于攻克了张兆和爱情的围城。带着一份共度决心一生的喜悦,兆和与姐姐允和一起去邮局给沈从文发电报。兆和的是:乡下人,来喝杯甜酒吧。

  结婚后,兆和以超人的智慧,与专心写作、生活上一塌糊涂的沈从文过起了小日子。兆和这位舵手,是怎么样驾驭沈从文这一叶小船的,这其中的甘苦只有兆和自己知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次一次的政治运动都没有放过沈从文。来势猛烈的打击,使过度忧郁的沈从文陷入了病态的迷狂状态,他不断地念叨着:回湘西去,我要回湘西去。张兆和无言面对此情此景,眼泪禁不住滚滚而下。后来,在妻子兆和的精心照顾和药物治疗下,沈从文渐渐恢复了健康。1988年5月10日,沈从文安详离开这个他无限热爱而又历经磨难的人世,把无限的眷恋留给了妻子,把如水一般清澈的文字留给了如梦幻般美丽的湘西。


  三


  顾城:

  你是个怪人。照我爸爸的说法也许是个骗子。你把地址塞在我手里。样子又礼貌又满含怒气。为了能去找你,我想了很多理由。我沿着长长的白杨树的道路走,轻轻敲了你的门。

  ……你走出来,好像还没睡醒,黑钢笔直接放在口袋里。你不该和我谈哲学,因为衣服上的墨迹惹人发笑,我想提醒你,又发现别的口袋同样有许多墨水的颜色,才知道这是你的习惯。

  ……

  你会给我写信吗?“会的”。“写多少呢?”你用手比了比,那厚度至少等于两部长篇小说。

  小烨:

  顾城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国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与谢烨的爱情成为当时文坛的一大亮点。1993年月10月8日,他们的死成为社会的热点新闻。死者长已矣。固然,他们夫妻的死有着许多性格上解不开的死穴,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火一样的爱情,和那一封封独具个性色彩的情书,却值得我们长久地回味。

  顾城与谢烨两位诗人之间的爱就像火一样,他们不管是天天见面或者是不见面,几乎每天写一封情书。那情书就像诗歌一样美。他们在相恋期间,顾城因工作不得不离开谢烨回到北京。思念是没有距离的,他们仍然用频繁的情书构筑两人之间的爱巢,有时,每天两封。这是1979年8月15日顾城写给谢烨的一封情书:

  我手一触到你的信就失去控制,我被温暖的雾的音响包围,世界像大教堂一样在远处发出回声。你漂浮着,有些近了……

  我醒来的时候,充满憎恨。对自己憎恨,恨自己小小的可怜的躯壳,它被吸在地上,被牢牢地粘在蜘蛛网上,挣扎。现实不管你怎样憎恨,都挨着你,吸着你,使你离梦想有千里之遥。

  在热恋中,爱的双方是无法满足的。顾城在情书中说:“收到你寄来的避暑山庄的照片,很高兴,真的很高兴。高兴极了,又有点后悔,我为什么没有跟你去承德……”

  跟着爱人去承德,这是爱的渴望。爱是彼此心灵的钥匙,爱又是那么无法割舍。顾城的情书里既有温柔的情话,也有奔放的渴求。如:

  无穷无尽白昼的鸟没入黄昏,好像纷乱的世界从此结束。只有大自然、沉寂的历史、自由的灵魂……太阳落山的时候,你的眼睛充满了光明,像你的名字,像辉煌的天穹,我将默默地注视着你,让一生都沐浴着光辉……

  顾城与谢烨的部分情书已编入《世界名人情书大观》,感动着一大批读者,也给予人们以爱的启迪,灵魂的洗礼。


  四


  爱情是不分国界的。诗人勃朗宁对病卧床塌十几年的英国才女伊莉莎白·巴莱特的爱情,是上世纪最感人的感情篇章,我的耳畔仿佛有女诗人如丝如帛的声音传来:继续地爱,爱我深如海。

  英国女诗人伊莉莎白·巴莱特在十五岁那年骑马摔了下来,从此躺在了床上。惟一能照亮一个又一个黑夜的就只有她笔下的诗句。她不曾想到,这些刊载在报纸上的诗给她带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阳光——爱情。

  诗人勃朗宁于1845年1月10日第一次给女诗人写情书,他将女诗人的那些诗篇比作花朵:假如让这些花晒干,把透明的花瓣夹进书页,对每一朵花写下说明,然后合起书页,摆上书架,那么,这里就可以称为“花园”了。巴莱特回信说:心灵的共鸣是值得珍爱的……从这一天以后,两位诗人在四个月的时间里天天通信。每天傍晚,巴莱特最盼望的是听到邮差悄然一人来送信的脚步声。

  爱情创造了奇迹。在病床上躺了14年的女诗人可以到大街上走了,1846年9月12日,巴莱特和勃朗宁结婚了。诗歌和爱情让他们过着神仙般的幸福生活,他们一起度过了15年的时光,这15年来,不曾有一天分离过,就像他们结婚前不曾有一天中断过情书一样。

  1898年,勃朗宁去世9年后,他与巴莱特的情书两卷版的《勃朗宁·巴莱特书信集》出版了。在这之前,世上还没有如此浩瀚的爱情文字,它们芳香如酒美如诗篇。

  怀念情书。怀念“断无消息石榴红”的那份等待,怀念“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的那份优雅,如果关山远隔,如果寂寞缠绵,请不要给我打电话,还是动笔吧,给我一封充满情意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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