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故乡,总有些东西,能勾起丝丝缕缕温馨的记忆,总有些感情,涩涩甜甜地在心头缠绵……尤其是奶奶家院里的那棵老杏树,不止一次地挤进我的梦中。因为它承载着我很多精彩的童年故事,它总会在记忆中演绎着千般浓情,万种思绪。

  我总是为工作、为生计疲于奔波。每一次回家乡,都是来去匆匆,来不及到离此不足一里地的老院看它一眼。因此,遗憾常常在心灵中徘徊。

  暑假回老家,我和姐姐去探望大姨。我恳求姐姐:绕道到老院看一眼吧,看看那棵老杏树。我问过妈妈,它还在呢。

  老院是爷爷奶奶居住过的地方,他们去世后,就卖给了本村一户姓鲁的人家。

  我站在大门口,向院里张望。心里不禁一颤:奶奶的老屋已变成了崭新的北京平房,不过老杏树还在,屹立在房前一米多远的地方,它有两丈多高,底部的树干有一搂粗。树皮已经皱皱巴巴的了,像老奶奶饱经沧桑的脸。往树上看,红了脸的杏子,在班驳的绿叶间,眨着亮眼,仿佛在打量着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祈盼我们走进它的身边。

  见有人在门外,鲁婶急忙走出屋门,亲切地招呼我们进院。我来不及和她过多地寒暄,就几步来到老杏树的跟前。我抚摸着它,像抚摸着一位慈祥的老人一般。据年已古稀的父亲讲,它已经历尽百年的沧桑了。

  此刻,儿时的记忆爬上了心头。那时侯,家乡没有什么水果,杏树也少得可怜。春天杏花开的日子,孩子们就如同过年一样快乐。花一落,我们便开始偷摘它的果实了。杏是那么小,还不能吃,我们就掰开里面的花蜜吮吸,那甜滋味儿,现在想起来还那么回味无穷呢。

  不过这种幸福必须偷偷进行,要是让奶奶发现的话,她会追我们,打我们的。追不上,打不着,便会立刻告诉我们的父亲。爸爸会对我们做最刻骨铭心的拳头教育。那时觉得奶奶是那样的不近人情,几个酸杏子竟成了她的心尖,对她的亲孙女还凶巴巴的。长大后才明白,那杏子是用来维持奶奶一家大部分的油盐钱的。

  奶奶也有很温柔的时刻,卖剩下的杏子她舍不得吃,把我们姐弟几人喊来,一人分上几个。我们围坐在她的身边,津津有味地吃。看着我们这样开心,她的嘴角微微动着,仿佛在和我们一起分享着美味一般。每每这时,我们都问她要不要也吃一个,她总说:我不爱吃,怕酸。奶奶也真怪,这杏如蜜一般甜,她还说什么酸呢?但我现在仍记得,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现出的目光是那么的慈祥。

  奶奶去世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记得那是端午节刚过不久,她还没有来得及卖掉满树黄澄澄的杏子时,突然得病的。临终前,她用青筋暴起的手,抓住父亲的胳膊:我想吃……吃个咱家树上的大黄杏。父亲听到此,满脸的酸楚,泪水如泉水般地涌了出来……想到这儿,我的泪悄悄地向心里流去。

  “丫头,吃杏吧。”在这时,好客的鲁婶已麻利地摘下了一小盆的黄杏放到我们面前。我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这杏还卖吗?”

  “卖什么呀?这杏好吃,可我家也吃不了,每年都送乡亲们一些。”

  鲁婶灿烂的笑容告诉我,现在生活好了,再也不指望那几个杏子出钱了。

  带着一种满足,一种留恋,一种感慨万千的思绪,我离开了老院,离开了老杏树。如果奶奶在天有灵的话,她肯定会感到快乐。因为我相信,如果她活到现在,她一定不会为着几个小杏,而让她亲爱的孙女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