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人们对于过年有着特殊的情结。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于过年的期盼并不是那么强烈。或许是年龄大的缘故,这些年每到临近春节,小时候过年的情景总是不断浮现在眼前。

  我家住在偏僻的农村,村庄虽然不大,但是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非常热闹,一年中比任何一个节日都重要。这个季节,正好学生放寒假,农村也没有多少农活。还没到过年,我就天天掐算还有多少天过年,墙上挂的日历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日历都已经翻的卷边了还要翻看。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人们不顾天气寒冷,就开始忙碌着办年货。

  养猪的家庭到过年都要杀一口大肥猪,卖一部分,留下的猪肉准备过年吃。由于没有电,就地取材,把猪肉装在外面的水缸里或木箱中用洁白晶莹的雪埋上冷冻。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一块(条),特别新鲜,大自然的冰柜比电冰箱冻的肉要新鲜许多,而且肉的味道一点也不变,小时候吃猪肉的味道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

  那个年月,东西虽然奇缺,但是到过年谁家都不会吝啬,都把最好吃的东西拿出来。在年前用粮食本到粮站买供应的很少一点面粉和大米。粮站距离我家有4里多路程,好几个村庄就那么一处粮站,为了及时到粮站买到细粮,有时排队要排上一天时间。一家人只能吃上几顿细粮,也让我们兴奋不已。细粮虽然少,也不能在过年几天都吃掉,还要留一点给亲戚来串门时吃的份。

  我们这些孩子也跟着大人忙活,从屋里到屋外彻底扫除,清理打扫一次卫生。那些天每天我都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门前东面和西面的道路我也会扫上一段,干干净净迎接节日的到来。屋里墙壁纸经过一年的烟熏火燎已经泛黄了,我就把以前的纸都清理掉,母亲搅了一盆浆糊,我把那些不用的书本拆开,一张一张地糊在墙上和天棚上,再买几张年画贴在墙上。母亲心灵手巧,用好几种颜色的彩纸,剪了不少窗花,屋里过年的气氛扑面而来。我家住在沈阳和抚顺交界处,买年货都愿意到沈阳的商店去买,买大红纸、蜡烛、酱油、鞭炮、冻秋梨等等都是我去买。沈阳的酱油味道鲜美,特别受欢迎,在人多时还要排长队,都一一采购完后就高高兴兴回到家里。

  村里石磨少,每一家都排成号磨豆腐。头一天把豆子泡好后,在第二天就到西院老张家磨豆腐,用毛驴拉磨一会就磨完了。豆浆熬完后,点豆腐脑、把水豆腐又压实,切成豆腐块,冻一点豆腐,又把豆腐块切成片用油煎。磨出来的豆桨一点也不浪费,豆腐渣做成小豆腐,豆腐成为那时过年一道鲜美的食品。

  从商店买回来的大红纸裁成了一条一条的,找村里会写毛笔字的写对联。我帮着研墨,写的对联各家不仅贴在房门上,也贴在院子大门外的门框上,有的还把对联贴在猪圈的门上和鸡架门上。当然,贴最多的还是福字,人们期盼生活美满幸福。村子里家家户户的一副副对联,让这一年红红火火。我好奇地把每一家的对联内容都抄下来,这些对联不仅写满了祝福,也凝聚了人们美好的希望。

  放鞭炮、点灯笼增加了过年的喜庆气氛,清脆的鞭炮声,在我小时候是最悦耳的声音,鞭炮声也在这个小山村里回荡。

  在除夕晚上,我们全家人围着饭桌盘腿坐在热炕上,吃上一顿团圆饭。这顿饭菜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有鸡、有肉、有鱼,鱼寓意着年年有余。这么多菜少不了有猪肉酸菜顿粉条这道菜,这道菜是东北人最喜欢吃的菜,也是我的最爱。那时我心里想:这样的饭菜一年只能吃一次,如果经常能吃上该多好哇!席间父亲举杯畅饮,我不喝酒只是品尝了一点点,感觉就是辣。全家人高高兴兴,狼吞虎咽吃着,美酒佳肴,其乐融融,幸福洋溢在家庭每一个人心中。

  吃完饭后一家人开始包饺子,火炉烧得正旺,屋里暖融融的。平日里点煤油灯照明,在除夕的晚上换了蜡烛,红蜡烛燃尽一根,又接着点上一根,烛光一夜没有熄灭,在我的记忆中除夕的夜是家里最奢侈的夜晚。

  那时吃不到什么水果,吃上花生、瓜子、糖块和冻秋梨就已经很满足了。本来都吃得饱饱的,但这些东西的诱惑还想吃一点。花生和瓜子特别香,糖块有好几种颜色,有圆形的,还有橘瓣形状的,没有纸的包裹。冻秋梨吃到嘴里酸甜可口,透心的凉让人更加精神。几乎所有好吃的都集中在这一天,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叹肚子太小。这时家里墙上的挂钟钟摆滴答滴答地摆动,当摆到了零点时,我还一点睡意也没有。在这个守岁的夜晚,哥哥说我们许个愿吧?哥哥先说:“我想当人民教师;”弟弟说:“我想当人民警察;”我呢?许了两个心愿,一个是希望每一年过年我们都能聚在一起,再一个就是我个人心愿想当人民解放军。小弟弟和妹妹年龄小,她们的心愿就是天天想吃好的。

  初一早晨饺子煮好了,我们兄弟姊妹先后给父亲和母亲磕头拜年,父母亲面带笑容,一年的辛苦和劳累在此时此刻都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从初一到十五,生产队组织扭大秧歌,由村子西头扭到村东头。我好几次跟在秧歌队的后面追逐着,被这一年中最热闹的场面深深地感染了。有一个男的打扮成老太太,弯着腰,手里拿一个大烟袋在前面领着扭。扭秧歌都是村里的乡亲们,他们穿着宽松的秧歌服饰,五颜六色,特别艳丽。秧歌扭出了乡亲们的喜悦,也扭出了乡亲们的浪漫和热情。在这个冬季,秧歌是小山村里一道流动的靓丽的风景。

  那一年的除夕之夜,我们曾许下的心愿都已经实现了,梦想变成了现实。多少年过去了,哥哥当上了教师;弟弟当上了警察;我当了兵,守卫在祖国神圣的边防。不是我们的许愿怎么灵验,也不是迷信,而是只要有梦想的种子,梦想就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我68年参军后再也没有和父母在一起过年。小时候全家在一起过年时,生活再苦,父母看着我们,高兴的脸上总是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感觉到家的温暖和幸福。其实过年吃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团聚,和父母倾诉心里话,心灵中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宁静的港湾。

  过年,承载着我小时候太多的快乐。过年的味道是那故乡的炊烟,过年的味道是一缕淡淡的乡愁,过年的味道是永远也不能割舍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