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看书看电脑久了,有点头昏脑胀,就想按照健康专家的说法,来个“极目远眺”。无奈只能“远眺”到三十米远的另一所大楼,好在今天这座楼有了“虎虎生气”。原来因为即将到来的雨季,单位后勤部门在改善楼顶的防水设施,把工程承包给外面的专业队。


  到底是专业队伍,干起活来得心应手。一部简易卷扬机,把一袋袋沙子水泥、一捆捆油毡纸轻松地运送到楼顶。看着人工倒没费太大力气,可是毕竟是初夏,他们劳作的时候阳光还是挺足的,所以还是感到了他们的辛苦。


  看到他们围坐一圈休息,我凑过去搭讪:“兄弟,做楼顶防水是不是天越热做的效果越好?”


  “老师,没想到你们坐办公室的人也懂这个。”


  一个三十多岁面色黝黑的汉子还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们可真辛苦,就是有了机械,每次活干下来也都得满身大汗啊!”


  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由于家里贫困,不得不在假期去村子附近砖窑做临时工换取学费伙食费的经历,我表现出由衷的同情。


  “嘿嘿,也没啥辛苦的,干完活洗个澡,睡一觉就解乏了,啥也不用想,不用累脑子,没有你们累啊。这几天,看你们上班可真操心,天天得看书备课,站在台上一讲就是一个来小时。”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说完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好像说错话的小学生。


  “那还不算,现在学生多难管啊!家家都是独生子,管严了出心理疾病,有的打老师,前几天还听说有杀老师的。管松了又说你不负责任,老师也真不好当啊!”


  开卷扬机的中年人吐了一口烟,对着天空若有所思。


  我的心头莫名地一暖,感到了一股善良的气息扑面而来。而这善良的气息来源于这几个兄弟的理解和同情,抑或是我们互相的理解和同情。


  如今,很多人把善良外化为怜悯、做好事,甚至有媒体以“日行一善”的温暖倡议将怜悯量化起来。怜悯之心,人多有之;怜悯之行,人或有之。而善良的深一点层次的理解和同情却成了稀有元素。


  善良不应该只是怜悯,当然也不应该仅仅体现在理解和同情,更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尊重,也许,我们最缺乏就是尊重了吧?


  十几年前的夏天,全国人民都沉浸在中国男足冲进世界杯决赛圈的喜悦之中。最后一场胜利的那天晚上,和几个哥们坐在大排档里尽情放纵地喝着啤酒。来过沈阳铁西大排档的朋友都熟悉那个场面:两升的大扎啤杯,赤裸上身满身青龙黑凤的东北爷们儿,肆无忌惮的高声喊呵,那天尤为“壮烈”。这时,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女子翩翩而至,斜跨着一把吉他,手里拿着一张歌单,自我介绍到:各位哥哥姐姐,我是xx音乐学院的学生,想在这里为大家助兴唱歌,赚点学费,收费标准是十元钱三支歌,大家可以照单点歌。说完,鞠了一躬开始在桌子之间穿梭。


  大家喝得正酣,有的干脆摆手打发她离开,免得影响竞赛似的拼酒;有的表现出来极大地同情,拿出十元钱喊着:妹子,不用唱了,挺不容易的,好好回去念书吧。有的甚至给的钱更多。当那女孩儿到我们桌子前面的时候,我的朋友叫住了她。这哥们素以慷慨著称,这次又要解囊了吧?出乎意料,这次他并没有急迫的拿出钱来,而是仔细看着歌单,征求我们的意见选了三首歌曲,极其认真的请她演唱。短暂的前奏之后,歌声响起,顿时全场鸦雀无声,每首歌后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女孩儿由开始的有些羞怯到后来的游刃有余,歌声珠圆玉润。演唱结束,朋友双手奉上一张十元的钞票,而我分明看到了女孩儿眼中感激的泪花。


  那姑娘走后,我好奇地问:“别人都是只给钱,你为什么还要劳累人家,也不多给一点?”


  “人家不是乞讨者,那是用自己本领,靠劳动赚学费,她的强大的内心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这回答让我沉思良久。是啊,我们不能否认施舍是一种善良的体现,但对人格的尊重,对劳动的尊重是不是对善良的更深层次的诠释呢?


  从那以后,每当在街头,在地铁里,在任何适当的场合遇到艺人演唱,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在放下一点零钱之后,站在那由衷地欣赏一会儿,其实,我何尝不是在纯净着自己的内心呢?


  善良,人与人之间的怜悯、同情、理解、尊重,其中的元素不应该有所失衡。我们应该把稀有的元素充实起来,共同构建一个温情的世界。


  每天接女儿放学回家都很晚,下了电梯之后,我都习惯地再次刷卡把电梯送回一楼。女儿发现规律,问我原因,我告诉她:夜晚回家的人,心情都很急迫,十几秒的时间都会感觉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