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京津宝地津门码头,有一人家,老爷姓鸿,很稀罕的一姓,名时飞。其妻,也是一稀罕的姓,姓雁,名南飞。鸿老爷,少年就中了举人,不期,从此以后,期期下场,却屡屡不中。鸿老爷本是个闲情野鹤之人,遂绝了功名的念想。鸿老爷与老妻一合计,把祖上留下的那点荫财,变现成银子,买了几亩薄地,请人佣耕,日子过得倒也含山露水。鸿老爷诸事还合已意,只有一事,令他耿耿于怀,那就是,老妻的肚子,迟迟的就是不开怀。观音拜过了,隔壁何仙姑的偏方,也用过了,神符草药吃了一大堆,偏偏,望眼欲穿的香火,老天故意开玩笑,硬是没来。


  事情就有这么神。鸿老爷五十岁那年,津门大旱,二个月没下一颗雨。三月既望的那一天,狂风大作,惊雷阵阵,一个凤凰状的火球,滚进了鸿夫人的卧房。仙人个板板,更奇的是,雨过天睛后,鸿夫人几十年未见动静的肚子,竟然,有如神助般开怀了。到了第二年开春,鸿夫人产下一女,两口子欢喜得不得了,一合计,干脆,各取其中的一个字,取其名曰:鸿雁。


  鸿雁月亮坝睡瞌睡,醒事醒得早。对父母极其听话,读书呢,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七岁那年,私塾的石佛老先生考她对子,石老夫子先出上句:天上一轮才捧出。鸿雁脱口而出:人间万户仰头看。石老夫子再出上句: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可笑学子,岂知春秋?鸿雁又脱口而出:一地四方,东西南北,无耻塾师,不识东西。鸿雁的童言无忌,令石老夫子甚气,狠狠地说:一卷二题共三问答不识四书五式六论竟写七八九字,十分不好。鸿雁想也没想,还是脱口而出:十课九混总得八天七时六分五刻四秒尚且三摸二请,一等庸师。几个回合下来,令石佛石老夫子无对可出,哑口无言。鸿雁巧对石老夫子,在津门城,一时之间传为笑谈,人人尽呼之:此女,非常人也,定是文曲星下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鸿雁就二八佳年,该谈婚论嫁了。鸿老爷与鸿夫人一合计,北街“一树菩提”的公子“一树梨花”,一则是世交,二则年纪,才貌,家底,都十分般配,讨得这一份姻缘,亲上加亲,是个好盘算。老两口合计好后,鸿老爷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再也坐不住了,这不,屁颠屁颠,提了一瓶“二锅头”,亲到菩提老爷的府上,给自已的命根根,提亲去了。鸿老爷一说,菩提老爷欢喜得如同拾了金元宝,哪有不从的理,遂定下这门姻亲。亲家“一树菩提”留饭,鸿老爷又高兴,再加上“一树梨花”作陪,劝酒殷切,不禁多喝了几杯黄汤。出得菩提府,已有七八分醉,过堂风又一吹,酒劲一上头,竟是醉意十分了。


  鸿老爷跌跌撞撞乱行在津门的大街上,不想,乐极生悲,祸事发生了。那津门城,有一天棒,专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姓方,名不仁,人称方脑壳,百姓在背后编顺口溜,骂这厮呢:方脑壳,天戳戳。挨千刀,砍脚脚。那天,鸿老爷喝醉了酒,一不小心,竟与这厮撞了一个满怀.方脑壳是个吃豆芽不掐脚脚的横人,妈娘老子的,一味地浑骂开来。鸿老爷也是津门城有脸的人,哪受得了这等鸟气,一言不和,两人便起了争执。更不曾想,那方脑壳,争执至眼红脖粗之际,恶人生恶胆,竟指使手下人,活生生地将鸿老爷,打死,摆在了街上。


  鸿家人当然不依,官司告到了津门城衙门。谁知这方脑壳,遮天得很,跟津门的道台平时就称兄道弟,又上下打点银子,将一个天大的命案,打起来挂起,迟迟的,就是不予办理。眼看鸿家与菩提家订下的婚约,就要到了。菩提家派人来问,是否按时成亲?鸿雁小姐,虽年仅十六岁,却极有主见,落地有声:父含恨而死,哪有这个理,女儿在这个时侯,谈婚论娶?菩提家人一听,很羞惭,从此,不敢再提两家订下的儿女亲事。


  鸿家人又继续上告方脑壳,哪知这方脑壳,势力太大了,告了半年了,均石沉大海,并无半点讯息。鸿雁跟母亲鸿夫人商量,老父已停尸半年多,还是让亡灵入土为安,是为正理。鸿雁跟母亲商量完后事后,当天晚上,就不见了.鸿家人找遍了整个津门城,也没有发现鸿雁的芳踪,她,竟神秘地消失了。


  话说,津门城,有一戏班,名“诗词楹联”班。班主,江湖人称”秋雨长风”,手下有二个徒弟,一个唤着天山鹰,一个唤着唐雄,皆系武行出身,是津门城的名角。有小道消息说,秋雨长风最近收了一个女弟子,名唤纸上飞花,人美,歌甜。甚至,漂在梨园的资深票友“万戏入梦”志琦,逢人便吹:纸上飞花,那美艳,绝对盖过当年银河第一青衣月楼大师。纸上飞花的艳名,越传越远,岂有不被方脑壳所知?这不,眼看方脑壳那厮五十岁生日要到了,点名要诗词楹联班,唱堂会,替其掌脸,为其镶金。


  很快,方脑壳五十岁生日那天,说到就到了。“诗词楹联”班按时到了堂口。天山鹰唱了一出《闹山门》,博了一个头彩。紧接着,唐雄唱了一出《定军山》,同样也博了一个满堂彩。第三个,纸上飞花上场了。只见她静如春花照月,行如弱柳扶风。西子见此欲低头,玉环观此直喊羞。真个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直把那方脑壳,看得那叫一个魂不守舍,连连称好,句句呼奇。那纸上飞花,知方脑壳是今天的主角,更是十分的殷勤,又是小曲,又是把盏,灌得那方脑壳,简直马航失事,找不着北。


  闹了一天了,掌灯时分,方脑壳的家人传话,吩咐道:老爷有令,让纸上飞花,晚上继续陪老爷,喝酒唱曲。秋雨长风虽是班主,哪敢得罪这等恶人,只好忍气吞声,恨恨地离开了方府。


  且不说秋雨长风一行人如何的不甘,单表纸上飞花,在方府如何的涉险渡恶。吃过晚饭后,方脑壳仍意犹未尽,吩咐手下小厮,在书房备下了一桌精致小宴,要单独与纸上飞花彻夜长谈,把酒一番。纸上飞花焉有不知其中的恶意,不料,她竟爽快地答应了。那方脑壳,中午的酒未醒,晚上又被狐朋狗友,着实灌了好几大杯,等到得书房来时,人已醉十分了。架不住纸上飞花媚眼乱飞,频频敬酒,几回合下来,那厮,竟趴在桌面,呼呼睡着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纸上飞花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边刺边骂:狗贼,这一刀,我要替老父报仇!这一刀,我要替津门城的老百姓,出一口恶气。连刺数刀后,看方脑壳命已绝毙,方才从容翻窗而走。


  原来,这个诗词楹联班的纸上飞花,其实,就是失踪多时的鸿雁。难怪《银河快报》的名记“路人丁”,会在事后,写下如此之赞语:壮哉,鸿雁,真奇女子,手刃仇人,伸张正义,诚不让须眉也。即使天下女子做女工,皆绣伊之肖像,亦不为过也。


  至于,至于鸿雁的后事,有人说,她亡命天涯后,潜入“七里海”香堂,功勋卓越,成为继韦小宝之后,另一个月楼大师的“小白龙特使”。也有人说,她继续跟随“诗词楹联”班,深得“秋雨长风”的真传,一曲“天涯共此时”,唱得海峡两岸,至今泪雨连连。还有人说,鸿老爷昭雪后,她与老母鸿夫人,相依为命,过着平静而安祥的生活。更有人说,她喜填平仄,所写之清词丽句,比李清照还牛,这不,她所吟之<来兮,上海滩>,不是已炒得洛阳纸贵了吗?


  聪明的你,哪一种结局,才是你要的如意答案呢?生活的流光,给了我沉默的理由,我一仰头,喝下了一杯老白干,且歌之: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这,或许才是我写完之后真实的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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