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没有腊梅

    在成都的街头有很多剪折腊梅枝下来贩卖的小贩，三五枝一把二十元，腊梅枝上朵朵花苞含苞待放，浅黄色的花苞小巧玲珑，花苞包得紧紧的，如同躲藏在深闺里的少女害羞着不肯见人，外层花瓣如同涂抹了油腊一般泛着光，听闻卖梅枝者说花可以开上一二个月。都说腊梅香，我凑上去使劲闻嗅，却闻嗅不到那梅香，心想腊梅香也不过如此。折梅枝赏花闻香，对于梅来说是幸事，也是不幸。幸者是有人来闻赏，不幸者为舍身成仁，这都是身不由已的事了，只是人类的自私罢了，惊扰了一朵朵腊梅独自怒放的美梦。

    我也自私了一回。我发现在同事出租房的屋顶上种有几株腊梅树，梅枝上的花苞惹人喜爱，于是折了几枝回来，插在灌满水的瓶子里，期待着花开。不几日，那羞于见面的花苞终于在瓶中水的滋润下，提前陆陆续续地绽开了，如果不是水的滋润，花的开放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在深夜里腊梅散发着暗暗幽香，香满一室，香得心也香了，梦也香了。我终于明白在大街上是闻不着那腊梅的香，那里空旷嘈杂，只有在一室之内，心闲气定之时，静心才能闻着那幽幽的暗香，漫浸在心里，此时自己或许是腊梅的精魂了，化作花一般，想着腊梅一般的心事，做着腊梅一般的梦。“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陆放翁的心可真大，足见其对梅的喜爱。

    王安石的《梅》诗里“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严冬里，万木调零，唯有腊梅傲然怒放，散发着幽幽暗香。我的故乡在江南，故乡没有腊梅，“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对于没怎么见过腊梅，没有闻过腊梅香的人来说，能在这个不算是很寒冷的冬天里闻赏到这腊梅的香是一件多么侈奢的事了。王维的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故乡的寒梅绽开了么？“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那母亲一样的腊梅香；那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余光中老先生留下他的乡愁驾鹤西去，芬芳着后人。纵使回不去的故乡，只能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能把他乡作故乡。

    腊梅经历寒冬，满树的繁华，在严寒的凄厉下，叶子都枯黄掉落，花却迟迟不开，它在等待着什么呢？我在宋朝卢梅坡的《雪梅》里寻找到了答案：“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只是梅的等待是漫长的，或者是等不来，只能怅然若失了。成都这个冬天的雪还没有下。雪的迟迟不来，梅只能独自争春了。在我的故乡，有着“江西无雪不过年”之说，过年之前必定要下几场痛痛快快的雪，纷纷扬扬。记得小的时候，故乡的雪下得至少有二三十公分厚，屋檐的冰凌也结得有三四十公分长，晶莹透亮。只是在短短的三四十年间，现在每年能下几粒雪子意思一下就是恩惠了，霜冻的天气也只有那么一星期或者是半个月，在故乡不见雪已多年。全球气候的变暖，也是由于人类的自私，总是在索求着，私欲在膨胀。

    陆游曾经“当年走马锦西城，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现在成都的青羊宫到浣花溪高楼林立，宽阔的街道，车流不断，没有了一路的腊梅树也没有香不断，陆游当年曾为梅花醉似泥，到现在恐怕只能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一番严寒，哪来扑鼻清香。在我们的生活中，也总有不如意有坎坷，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不经历挫折苦难，哪能有经历挫折苦难后的喜悦，像梅一样傲然笑对严寒，坦然面对命运，用自己的清香芬芳着，便是腊梅的最好的内心独白。

    故乡没有腊梅，但在我心里已有了腊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