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儿,初中毕业五十个年头了……
  我的初三是在六团中学读的。
  六团中学背靠巍巍杏山,面对汤汤蜒河。清风徐来,杏山的阵阵松涛和着蜒水那不息的川流奏着自强不息的交响乐。其中,最华美的乐章当数“三班交响曲”。三班是六团中学的第二届毕业生。全班38名学生,至今最小的都六十有六了。老夫聊想当年事,万千滋味上心头。


  第一乐章:春风化雨
  我们班的老师,不用说在全县农村中学,就是和县中相比,也是优秀的。他们的兢兢业业埋头苦干,他们的润物无声悔人不倦,他们的废寝忘食孜孜不倦,他们的潜移默化循循善诱,他们的无微不至和蔼可亲,有如缕缕春风化作绵绵细雨,润泽着花草树木,润泽着莘莘学子。
  其中,最难忘的——
  率直豪爽的徐国军老师。
  我小学时徐老师就教我。在学校,我们是师生;在业余剧团,我们是搭档。在一出话剧(记不起剧名了)中,徐老师饰演青年铁汉,我饰演少年铁汉。一到寒假,大马爬犁拉着我们在全公社巡回演出。夜晚,两个“铁汉”就睡在一个被窝。大铁汉搂着小铁汉,梦乡也梦香。
  到了初中,徐老师又教我。初二,他教我语文课,是我们的班主任。那时,我是他的科代表。初二下学期,他和我们一起“调整”到了六团中学。他还教我们语文课,还做我们的班主任。他“提拔”我当上了班级的体育委员。
  他人硬气,说话硬气,写字也硬气。常常把粉笔写断。那“咔咔”的断笔声仿佛就是徐老师的性格妙曲。人们叫他“大毛愣”。其实,“大毛愣”老师也有他的细腻和缠绵。他最忘不了的是因为民族差异离他而去的初恋前妻——罗淑怡老师。一想起她,“大毛愣”的徐老师就静静地,默默地,眼角也是湿润润的。
  后来,他做过华炉中心校的校长,直至退休。
  他晚年患脑淤血,瘫病在床上,言语严重障碍。一年,我回老家,沈奎文老师带我去看他。他看着我,说不出话,只能“哦哦”,急得眼角流泪。但他认识我,他在纸上费力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好”字,拉着我的手,不停地点头。我明白,这个“好”字既有对我们几十年师生情谊的赞许,也有对我未来的鞭策。我真心地对老师说:“老师,您好好养病,明年我还来看您。”可是,徐老师没有了“明年”……


  多才多情的班主任沈魁文老师。
  沈老师教全校的物理化学课。后来,还教过语文。
  他多才——理化课是注重试验和实验的。学校条件有限,器材和药品严重不足。他就自制器材,自研药品,力争做全做好所有的试验和实验。
   他经常写一些科普小品文在报刊上发表。后来,他的多篇教科研论文在全国各级专业刊物上发表。因此,他以专科学历被破格评为全省首批高级教师。由于教学成绩显著,科研成果丰硕,他从县三中调入县一中。在一中,他教出了文革后全县第一个清华生——张志刚(现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的主任编辑)。后来,他被任命为一中的教导主任。再后来,他调入方正一中任校长,直至退休。
  他不是完人。他的固执,他的激动,他的始终不够“大”成熟,影响了他的成功,阻碍了他的前行。
  他多情——沈老师非常看重师生情,朋友情。初三毕业的告别班会上,沈老师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了。当时还有的学生笑他。多少年之后,沈老师还经常创造机会组织同学聚会。他和周文选经常组织三班同学去看望命运多舛的刘超老师。逢年过节经常组织同学资助困难的同学。一袋米、一袋面、几十元,送去的是弥足珍贵的同学情谊。老师的榜样影响了我们。至今,我们三班的同学还是互相牵挂着的。
  当然,多情的沈老师也有他的遗憾。从新婚燕尔到撒手人寰,他对自己的爱情始终留有遗憾。他娶了爱他但他并不爱的人。初三毕业前,他的蜜月还没度完,就在我们这些还不谙世事的孩棒子面前哭诉过。那时我们(起码是我)还不懂这些。但是,婚后的几十年,沈老师对婚姻是负责任的,对家庭是负责任的。他勤奋持家,他精心打理。从他的居室,从他的菜园,我们都看到了,这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当然,他也是自然人,所以,他有过婚外情。对此,人们多有微词,甚至有人以为不屑,以为不齿。我们如果设身处地,又该如何评价,如何论定呢。
  他退休后,曾两次来过鲅鱼圈。第一次是1994年的夏天,他去大连,特地转道来看我。他乡遇恩师,那欢喜,那感动,自不必说。第二次是1999年。我介绍他来鲅鱼圈的一所私立中专任校长。短短的四个月,他把学校的教学秩序治理得井井有条。老师只身他乡,工作之余难免寂寞。所以,那几个月的周末,我都是陪着沈老师过的。喝喝酒,唱唱歌,唠唠嗑。我应该尽我学生的这份“孝心”。
  2006年的4月30日,我回老家的第一天,正赶上沈老师六十六岁生日。晚上,我和周文选、王颖超、邵永新一起在沈老师家为他祝寿。晚宴上,文选和颖超还表示要年年给老师过生日。可是,沈老师终究没能过上六十七岁的生日就离我们而去了。


  才艺双馨的语文老师濮竞城。
  濮老师是湖南辰溪人,出身军旅,做过军队的文化教员、军队文工团的导演。转业到地方,做过报社编辑。1963年调入六团中学任初三语文课。
  他讲课边讲边演精彩纷呈。分析课文入木三分,表演角色惟妙惟肖。一节《范进中举》,竟把慕名来听课的张金凯、刘海峰两位老师笑得前仰后合,涕泗横流竟不知觉。
  他指导作文不落俗套别具一格。一是讲啥写啥模而仿之。讲浩然的《一匹瘦红马》,就指导学生写《一匹小马驹》。讲鲁迅的《一件小事》,就指导学生也写《一件小事》。学生照“葫芦”画“瓢”,有兴趣,提高快。二是注重编写提纲注重反复修改。每写一篇作文,濮老师都要求学生先交提纲,他还要讲评提纲。三是亲自“下水”示范作文。濮老师的示范作文不是写是说。他常常在课堂上踱步说文。一篇千余字的作文,他20多分钟就能说就,学生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那一年中考语文只考作文。文题是《夏锄时节》《读后感》(任选其一)。在我们班插班复习的徐洪涛的《夏锄时节》获全县最高分。
  课余,他组织业余剧团,学校师生做演员,他做导演。他导演的《年青的一代》《箭杆河边》深受好评。在《年青的一代》中,徐国军老师饰演肖继业,沈魁文老师饰演林育生,安季云老师饰演肖奶奶,我们班的阚志春饰演林岚。四班的王颖超演的角色叫什么忘了。
  我们毕业后,不到二年,他就调回湖南老家了。从此,再无音信。我后来去湖南开会,还试图去拜见濮老师,可怎么也没有找到他。


  唱着讲课的数学老师李占生。
  每节上课“立礼坐”之后,李老师总是摇头唱道:“同……学……们……我们这一节继续向……下……探……讨……”开始,同学们还不禁失笑,习惯了,就是习惯了。
  李老师的数学课讲得精细有条有理。复习阶段,他特别注意训练学生做题的准度和速度。中考全县数学最高分是我们学校四班的刘亚中。
  李老师后来调进县农中,直至退休,直至驾鹤。
  还有说的快写的也快的政治老师韩忠喜,侃侃而谈的历史老师徐作贤,娇小可人地理老师安季云,命运多舛的体育老师刘超。


  第二乐章:情同手足
  三班是一个团结的集体。班长曹学仁是班长也是兄长。是班里的“大哥大”。还没毕业就“偷偷”地结婚了。后来,回乡做过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现在儿孙满堂,天伦极乐。学习委员王乃琴,整天不声不息,闷头学习。考入阿城师范,毕业后随夫分配到大庆教书。现已退休。生活委员王振龙,聪明过人。考入高中不久因病辍学。后来做过中心校长,公社财政助理,税务分局局长。劳动委员戴明喜,是我们班的第一帅哥。毕业前,差一点就选上了飞行员。他打一手好乒乓。他和阚志有的对拉对抽赢得了同学们的不断喝彩。他高中毕业后回乡做到了六团乡的副乡长。由于脾气耿直,不会溜须,就一直没有再升迁。直至他告别这个世界时,同学们还为他可惜。文艺委员阚志春,初中是班级的文艺委员,高中就当了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开学典礼大会,她被选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她的“进步“,同学都猜是初中毕业鉴定写得好。高中毕业,她回到初中母校——六团中学当了语文老师。后来,又被推荐读了呼兰师专。毕业后,随夫分配到阿城任教。再后来,随夫调去河北廊坊。退休后,在家看孙子。还有校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侯锦峰,考入高中不久,因为出身不好,家庭困难的双重压力中途辍学。回家后,他在大队学校当老师,最后做到小学校长,直至退休。卫生部长肖桂云,是我们班的“大姐大”,人长得端庄大气。毕业不久就嫁去了哈尔滨。她过早地离世,让全班的兄弟姐妹叹惋不已。


  体育“明星”
  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都是三班的同学。他们是:中锋——曹学仁,前锋——戴明喜、陈学哲,后卫——周文选、王东岐。在校内的师生对抗赛中,老师队总是赢不了学生队。在全公社的篮球赛中,学生队总是前两名。还有曲桂兰是学校女队的绝对主力。考入高中后,她也是校队主力。还有戴明喜是六团公社的乒乓球冠军,王守荣是全公社的中长跑名将。陈学哲是全公社的百米冠军。


  杏山春游
  毕业前夕,沈老师组织全班去杏山春游。杏山是六团境内的第一海拔,离学校10多里,春光中,郁郁苍苍。清晨,我们带上行囊,开始徒步旅行。一路欢笑,一路高歌。十几里的路程,全班同学惬意不疲。登到山腰,阚志春带着大家唱起了电影《红日》的插曲——《谁不说俺家乡好》:“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纯净而又纯情的歌声在山谷飘荡,洁白而又洁净的白云在脚下萦绕,我们就仿佛踏入了仙境。每个同学都带着简单的午餐,可野餐时是大家一起享用的。简单的饭菜合在了一起,年轻的心就凝在了一起,纯真的感情也融在了一起。
  还有当年的语文科代表濮延斌,意外考入牡一中的孙启廷,当过供销社会计的刘生,做过教导主任的陈充,背着鞋上学的郑玉敏,有着作家梦的王化祥,朝鲜族的朴石水,回族的白恒才,开过拖拉机的田春生,客居五常的杨宝清,聪明的罗志云,憨厚的王承玉,生活不幸的王宝海,婚姻不幸的张才,稳稳当当的姜桂芳、孙万玲、于桂艳,娇小玲珑的毕秋香、迟桂兰、罗淑兰,……
  墨水瓶做的小油灯伴着我们度过了中考前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塑料布缝的破雨衣陪着我们走过了中考前一段又一段的泥泞之路。困难中,我们炼就了坚韧;寒窗前,我们学会了宽容。一群纯洁而又纯净的青年学生,在这里扬起了生命的风帆,开始了更加广阔而又更加坎坷的人生。


  五十年了,白驹过隙。从春风得意到秋来雁去,当年的青春华少如今都两鬓染霜了。就连那些早逝的同学也该转世涅槃了。回眸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百味顿生。官可大可小,淡漠了;钱可多可少,淡漠了,唯独这手足情师生义弥笃日增,久久难忘。多少次梦中的邂逅,多少次凝眸的思恋,我想起了一首歌:“只要你生活得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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