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六月最后的几天里,气温在每日的上升,即使天上没有炫目的阳光,那风也如发烧了一样,让人觉得连皮肤都要窒息。于是,这个星期天,我想上午收拾房间,洗衣服,下午,上网,听歌,不出门。 

                  

  在窗外啾啾不停的鸟鸣声中醒来,一同听到的还有开发区特有的机器的轰鸣,尽管我现在也没分清这声音来自哪里,现代的铁家伙和那可爱的小鸟一起唱着自己的歌,我的耳朵,只能尽量去除杂质选择自然。 

                  

  打开窗帘,敞开窗,风吹过来,很大,这风,也是热的。端上装着脏衣服的盆刚开门出去,那风,象和谁生了气,在我还没来得及转身的刹那,“咣”的一声,就此把我拒之门外。我象个做错事的孩子,门里是家,门外是街,家回不去,街,在阳光下发烫。穿着睡衣,我,无处可去。 

                  

  来到楼下,阿婆还是坐在那把看似古老的竹椅上,一刻不停的编着她的白色草帽。对着她,我微笑,然后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看她丝丝的白发,看她岁月的皱纹,看她灵巧的手,看她专注的眼神。 

                  

  我,只是在那儿看,却不敢说话。不是我不敢说话,而实在是因为阿婆那难懂的浙江方言窘迫了我,在她面前,我才知道我的普通话一无用处,她不懂我,我亦不懂她。少有的几次交流,是混合着手势和猜测。但那慈祥的目光,花白的头发,让我觉得亲切,觉得自己是个孩子,是个被关照被宠爱的小孩子,她就象我那在天国的姥姥,尽管面容迥异,但那微笑和皱纹却如此熟悉。 

                  

  坐了许久,她说话了,能看出来,她在尽量的把语速放慢,尽可能的把方言变普通,于是,我好像懂了她的意思,我告诉她是风把我关在门外,而我的钥匙,在门里我的背包中睡觉。 

                  

  时钟在滴答滴答的过,不紧不慢,不管有谁在等待。阿婆手里的帽子一下下的转着圈,可我却实在没看出编好了多少,那白色的纬条实在是太细小,而阿婆不急,泰然自若。这样的片刻,和她在我每天下班回来给我的问候,我洗衣服她递给我她家的大洗衣盆,我晚归时她帮我打开的灯一起,象一张张幻灯,成了她留给我的抹不去的印象。 

                  

  望望门前路上日渐增温的马路,抬头看那天上的日光和流云,这风,还是自由地肆无忌惮地飞,飞起我的长发,飞起谁家阳台的衣服,飞起我按耐着的等待的心。远处,是江南特有的白墙和灰瓦的小楼。置身现代的高楼大厦时间久了,逐渐忽略了南北的界限,而那南方特有的建筑也因为逐渐熟悉而变得熟视无睹。 而此刻,望着那灰瓦白墙,又忽然觉得那么美,一如儿时书本中的印象江南。

                  

  于是,我在心里感谢这早晨的风。它把我关在门外,却把我的思绪在周日放飞;感谢这把我关门外的风,它在提醒我,每一步的变化都要用细致的心去记忆,因为今天的风不是昨日的,明天的风也不是今日的。保留一帧帧岁月赐予的生命底片,这样的日子回头时将满是丰盈。 

                  

  不是日复一日,其实,只要用眼睛去审视,用热心去发现,生活给了我们许多,在每时每刻。不同的是,有人让一阵风从身边掠过,没有察觉,有的,却把瞬间变成了永恒。 

                  

  阿婆搬动椅子,我把目光从风中收回,看到她在对我笑,于是,我这样相信,我懂了她的话,因为我懂了一颗慈爱善良的心。 

                  

  那风,还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