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风景很美。
八个单元楼整齐的分列两旁。红色琉璃瓦衬着白色外墙砖显得古朴、典雅。楼与楼之间由各色风格迥异的花草树木围成一个个小花园。这面是大片石榴如喷火蒸霞;那面棵棵紫荆姹紫嫣红;这一片数十杆翠竹好一片意境幽然;那一片株株黄桷兰缕缕清香沁人心肺……。小区的中间有一条贯穿全院的人工小溪流,溪水极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小溪前头有一喷泉池。形状各异的鹅卵石沿着溪流辅成一条羊肠小径,小溪尽头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睡莲朵朵,游鱼嬉戏。小溪两岸杨柳依依、婀娜多姿;小径两旁绿草如茵,树林成行。铁树、箭竹、山茶、蔷薇、玫瑰、桃杏间杂,蝴蝶翻飞,蜜蜂唱词,小鸟欢叫。奇花异草佳木,春夏秋冬,各领风骚。
小区叫金盾花园,是公安局的干警宿舍楼。
天近黄昏,八个单元楼里陆陆续续走出一群群穿着休闲家居衣服的老人、妇人和孩子。
或三两聚拢闲聊;或结伴园内散步;或俯看溪水落红惊鱼;或靠在树荫下、坐在石凳上看书、暇思……
孩子们就更热闹了。或吵吵闹闹踢足球;或叽叽喳喳打乒乓;或满园疯跑捉迷藏;或蹑手蹑脚逮蛐蛐……
老人、妇人、孩子给如画的小区增添了一道道流动的风景。
悠闲的黄昏风景图画里鲜有男人的身影。
警察这个特殊的工作性质需要他们去点缀另一道风景。
或独坐办公室伏案疾书;或千里奔波在追逃的路上;或警笛呼啸赶赴事故现场;或仨俩碰头正为突破案情绞尽脑汁。偶有闲暇,他们或聚在家里喝茶侃大山;或独坐书房静思;或跃进网海遨游;或球场挥汗如雨尽展男性阳刚。
民是这幅黄昏风景画里唯一的年轻男人。
民是一名刑警,三十五岁左右,一米七几的个头,白白净净的脸,端端正正的五官,蛮帅气的一个男人。
民前年去广州追查某凶杀案的线索,工作中突然昏倒。去了好多大医院检查,吃了西药吃中药、吃了中药吃西药,但始终无法查出病因。民仍时时昏倒,时时呕吐。不到两年,精精神神的民日渐形销骨立。
民有一个妹妹,高中毕业后一直在家待业,有时打打短工。民的妻子原在工商银行做代办员,去年工行裁员下岗在家。民的儿子今年八岁。
民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
母亲能干贤慧,很早就进城当保姆供养民和妹妹念书。民的母亲当保姆口碑极好,她待每一个雇主的孩子都如亲生,更有一手好厨艺,雇请她的人家总是络绎不绝。她已记不清二十几年带大了多少孩子。她只记得每次和孩子分离时,孩子哭着闹着拉着不许她走。背过身去,她总要偷偷地大哭一场。
民的孩子出生后,母亲就回家带孙子。小孙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说:她老了,不想当保姆了。她的神经已经脆弱得无法忍受再一次和朝夕相处的孩子那撕心裂肺般地分离。
民的病让家里的经济很窘迫。虽然有公费医疗,但那只是杯水车薪。
六旬的母亲决定又去当保姆。
小城的人都知道民的母亲是个称职、优秀的好保姆。想请保姆的人都拥到民的家里。
母亲有一个条件:只做白天,晚上她要回家陪儿子散步。
不识一字的母亲固执地认为只要儿子坚持每天在如画的小区漫步,看看红的花儿、绿的草儿、蓝的水儿;听听欢声笑语儿,他的病就会痊愈。
条件似乎有点苛刻,但还是有人家愿意雇请母亲。
从此,母亲迎着晨曦出门,踏着晚霞归家。
从此,母亲每晚伴着民在小区里缓缓行走。
从此,母亲的白发映衬在红花绿草蓝水里勾画出了小区最绚丽的风景……
爱
一、老虎来了
女人在给男人讲一个在《读者》上看到的故事。
有一对年轻夫妇,都是生物学家,很恩爱,经常一起深入原始森林考察。
有一天,他们像往常一样钻进了森林,可当他们爬过山坡时,顿时惊呆了——一只老虎正对着他们。他们没带猎枪,逃跑也不可能了。
“任何人都会惊呆的。”男人插嘴。
年轻夫妇脸色苍白,一动不动。老虎也站着。僵持了几分钟时间,老虎向他们奔来。就在这时,那个男的突然喊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飞快跑开了。奇怪的是,快跑到那女的面前的老虎也突然改变了方向,朝那男的追了过去。随后那边就传来了惨叫声,而女的却平安地逃了回来。
“你知道那男的喊的是什么吗?”
女人不待男人回答直顾说下去。
“那男人喊道‘照顾好孩子,好好活下去!’”女人顿了顿,继续说:“因为老虎的特性是绝对只会攻击逃跑的人。”
……
一阵静默。
“你怕老虎吗?”女人开口了。
“怕!”
听到男人的回答,女人悄悄叹了口气。她原本期望男人会说几句具有英雄气慨的豪言壮言。
“你呢?你怕老虎吗?”男人反问。
“我不怕老虎只怕老鼠。”女人戏谑。其实女人想说:“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
又是一阵静默。
良久,男人用很清晰的声音低声说:“我怕我跑的时候老虎不追来。”
二、陪你走
朋友的战友转业后在报社工作。在城里的报社宿舍楼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环境、条件都挺不错。战友的老父亲快八十了,不习惯城市生活,住在离市区二十公里外的郊区农村老家。战友的妻子也就一直在老家照顾老父亲。战友每到周末,拒绝一切应酬,铁定赶回老家,雷打不动。
上个周末,朋友和战友共同的战友从西安来。恰巧朋友生日,战友实在不敢也不能推脱了。吃过晚饭已是九点过,战友仍执意赶回家去。
第二天,战友做东,地点定在他的老家。
驱车到达时,战友已在路边等候了。
下车随战友步行了几分钟就到了一个农家小园。
“老婆,朋友们来了。”战友边嚷边推开小园的门。
刚跨进园门,淡淡花香袭人而来。
几间青砖瓦房。房内整洁、干净得一尘不染。窗台前一个大花瓶里插着一大簇火红的玫瑰。房前一个大大的园子。三两株蜜柑树、柚子树开满白色小花,淡淡花香就来于斯。园内一角两株樱桃树挂满了红红的樱桃。葡萄架弥猴滕枝叶正绿,草坪上太阳花朵朵金黄……
战友的妻子出来了。五官很普通,脸黑黑的,穿着也极平常,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点土气,配儒雅的战友略显遗憾。但我第一眼就发觉战友夫妇面容有几分相似,也就是大家常称谓的“夫妻相”。
坐在小园里,喝茶、聊天,懒懒地晒着太阳。对战友戏言:难怪城市不能留住你,陶渊明的生活也不过如此罢!
晚上战友请大家去小镇上吃鱼。
饭桌上,战友的妻子用“椒咸普通话”敬西安战友的酒。
“好久没听见你说普通话了。”战友一直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妻子。
“你还应敬敬三位美女的酒嘛。”战友对妻子说。
“这三位是美女,那我就是叶子了。”妻子淡淡地笑笑。
“好花还须绿叶衬,绿叶也有最美时嘛。”战友也淡淡地笑。
饭后,朋友要用车送战友夫妇回家。
战友夫妇执意拒绝。一口同声道:“我们走回去。”
“天,多远的路,你们走回去?”朋友们一遍惊疑声。
“没什么,我们常这样出来走走的。”妻子淡淡地说。
“春节他放假时,我们沿着江边走了几十里路。”
“我把手机关了,一直到初五才开机。那几天就陪着她闲散的各处走走。”战友补充。
“你们多浪漫呀,慢慢陪你走到老。”朋友们羡慕道。
“相由心生,难怪你们有夫妻相了。”我感叹!
“这辈子就陪她一直走下去了……”战友大笑。
战友的妻子满脸灿烂。
我猛然发现,眼前这个普通的女人是如此风情如此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