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兴奋得久久无法入睡,快到天亮时终于迷瞪了一会儿,竟做了一个梦。

  梦的是回到了小时候,我在后院的菜园子里用一把小铁铲翻土玩,又学着大人的样子,把各式各样的种子洒进土里,再一扒拉,竟长出了许许多多的绿苗。那苗绿得可爱极了,泛出一股香味。再轻轻一拨,苗儿们开出许多花朵。那花朵也鲜艳极了,香味更是沁人心脾。我情不自禁地去摇晃,它竟马上变成了各式果实,有红的柿子,绿的辣椒,紫的茄子,还有爬满了藤架的丝瓜、黄瓜、豆角、葫芦……哎呀,我惊喜地大叫起来:“妈妈,快来呀!”——倏地,梦醒了。

  梦是醒了,可梦中的景象却在我的心中久久萦绕,那种温馨和甜美的感觉也久久不能散去。

  我向往家园。

  在人类传统的财富理念中,土地是一个重要的内容。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为了土地的争夺引发出无数的战争。老祖宗们视土地为命根子,即使到现在,土地的占领、归属,土地的开发、使用,仍然是人类生存与发展至关重要的问题。

  人们对土地的依赖是为了在上面建造自己的家园。家园,不仅可以让人类居住,从而生息繁衍,家园还能够给人们种植的机会,生长出人们所赖以生存需要的食粮。而富足后的人们,有了家园,则可以在上面种花养草,赏心悦目……

  土地是家的落脚点,没有土地就没有家;然而光有“家”也还不够,还要有“园”,没有“园”的“家”不是完整的“家”。

  而当今由于土地的过度开发,土地的耕种功能已经大大降低,尤其在城市中,高楼大厦林立,住宅小区毗邻,开发商们在寸土寸金地计算着“容积率”,于是,一个一个“家”倒是建起来了,可“园”却成了稀罕之物。

  当人们花尽了几乎积攒一生的积蓄,欣喜地搬进新居之后,才发现,自己实际上是住进了一个钢筋水泥式的堡垒,确切地说,只是住进了一个“家”,而与“园”却就此告别。

  尤其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农”是一个血脉相传的基因,因为我们的祖先都是农民,我们是一个农业古国。而我们祖先在创造的词汇时,把“家”和“园”连在了一起,是有其深刻蕴含的。家园,家园,有家还要有园。可如今到了这“后现代”的时期,城市中大多数的工薪族们,能有“家”已经是满足得不得了,而对“园”则是一种期盼和奢望了。

  有富足的人们,可以购得起豪宅,那里是别墅式的,可以有“园”,他们在那里种菜养花;还有不甘心蛰居都市的,他们到郊外去买下农民院落,然后像个奴隶一样在那里养花种菜……他们的消费指向无可厚非,都是在为了实现一个“园”的愿望。

  仰望城市那已经不再湛蓝的天空,充耳车水马龙般的喧嚣嘈杂,我们已经久违了蜂飞蝶舞、鸟啼蛙鸣,我们眼前没有了葱茏的绿色,我们身边没有了泥土的芬芳,我们手上没有了鲜硕的果实,我们心中缺失了大自然的纯净……

  于是,城市中久居的人们深切地感到,他们渴望的不仅是“家”的安逸、温馨和恬静,他们还渴望着“园”的舒适、陶冶与浪漫。

  而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园”则大多是公园,是大众的,是共有的,那里当然热闹,唱歌、叫卖、扭秧歌、滑旱冰……那是一个沸腾与热闹的集市,那里无法陶冶你、梳理你,只能激发你,催动你,直到搅乱你。

  如果没有地方去,那里也是一个选择。

  因为那里毕竟是“园”。

  可人们希望和满足的显然不只这些。

  不可想像,倘若我们的祖先知道了他们的后代,如今竟过着只有“家”而没有“园”的生活,再也没有闲园小径的优雅,也没有小桥流水的韵致,该是作何感想?也许会为我们悲哀吧?甚至黛玉无处葬花,湘云无处醉卧,就连刘姥姥也会懒得到此,嫌这里没有了那“土醒味”。

  我思想这些,好像梦还没有醒透。干吗要那么费心,有你吃的,有你住的,就足够了,干吗去想那么多?

  可我希望有人在想,也相信有人在想。

  当大家都在木然的时候,有人觉醒,那就是先贤;当别人都在无奈的时候,有人挺身,那就是英雄。

  我期待,有一天,有那个足以让人们兴奋的日子,会有一个田园般的神奇与世人见面,在他的创意里, 幢幢楼宇,层层梯田,家家田园,户户绿茵……

  看那里的秧苗茁壮,泥土飘香,枝蔓上结满鲜花嫩果招人爱怜,只待秋天,又见硕果丰盈,让我们回到童年的梦里。

  创造者们用他们的智慧和胆识为世人描绘出自然山水的画图,我们可以在画中徜徉,尽情享受着春光夏日秋实冬韵……

  这应该不是梦。

  因为我的梦已经醒了。梦想可以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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