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推理】雪痕
我站在雪中，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座孔子像 ，漆黑的铜像上凹下去一角，黑色的铜像上夹杂着淡淡的红色血迹，似乎已经被清洗很多次了，但还是在一些深层的角落里，红色的血迹依然存在。
那是我担任这个辖区的刑警队队长的第一个月，我也没想到，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案子居然发生在初中校园。
那一年的雪格外的大，我坐在车里，望向车外大雪厚厚的覆盖了通向郊外那所私立学校的路，整个学校就像是海中的孤岛，而我们则是通向那座孤岛的一条木筏。
我坐在车里望向窗外：“这场雪可真大呀。”
“是呀，队长您刚来可能不知道，这算是这几年这里下过的最大的一场雪了。”坐在我旁边和我穿着相同制服的女警对我说。
我叹了口气，看向坐在身旁的女警：“这个案子什么情况?”
“经过学校的初步确认，五具尸体，都是学校的学生，分别在初中教学主楼三楼男生卫生间的五个隔间里，隔间门是锁死的，门上贴着这五个人生前的所作所为，现在只知道这些，还有一些只有我们到现场去看看才能知道。”
“密室?”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两个字，密闭的厕所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着一具尸体，门上还贴着记录他们所作所为的纸条，这些本来只应该出现在推理小说里的片段，却出现在了现实，我不禁有些担忧，这个案子我真的能侦破的了吗?
我继续看向窗外：“我想，现场也被破坏了吧，在学校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这种事情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吧。”
她没有回答，我们的车子就默默行驶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我不知道前面迎接我们的是什么，又会有什么残酷的真相，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被害人都是学生，这个案子我一点都不想去触碰。
车内闷热的环境让我有些喘不过来气，我打开了车窗，窗外的风涌进车内，并不是很冷，我把头伸出窗外，马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车的后面只有两条长长的车辙印，我想学校应该是最后才去报的警吧,死去的学生的家长们应该早就到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这条路上只有我们这一条车辙印。
“学校几点报的案?”
“晚上六点。”
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向窗外，已经大致已经可以看到了那所学校的外轮廓，在漆黑的夜色下，学校犹如一座上世纪的欧式古堡一样坐落在远处。
被冰雪覆盖的校园，洋溢着欧式风格的教学楼，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冰雪城堡，很难将这里与死亡和凶案联系到一起，校园很大，听旁边的女警说这是一所寄宿学校，被害的学生身份也基本可以确定，家长也已经到达了主楼门口，由于凶案的发生，学校将整栋教学楼的师生疏散到另一栋楼内进行讲课，又将整栋楼封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现在被害者的家属们正在教学楼门前大吵大闹，要求见自己孩子的尸体，因为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人杀死的。
教学楼的门口，保安和学校领导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整个教学楼的周围被围上了一圈黄色的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而警戒线的里面是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他们不断着劝说线外的家长，那些被通知自己的孩子已经被害的家长，有的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有的情绪激动，翻过警戒线准备冲向楼内时，被线内的老师拦了下来。
见到我们到来的老师像看到了希望一样，对着黄线以外的家长大喊着：“各位家长，警察来了，请相信警察，他们一定会破了这个案子，给被害的学生一个交代的。”
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我也讲了几句，无非都是什么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破了此案的话，毕竟此时安抚好被害人家属对于我们和学校来说都是有益的。
我简单安排了几个警察的工作，分三组共同调查这件案子，其中一组，去查一下校门口的监控录像，看看最近几天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入校园，另外一组去调查一下死者在校园内的人际关系，而我带着那名女警和法医梦言去案发现场调查。
教学楼内，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学生和老师已经被疏散了，也就是说这栋教学楼里就只有我们几个活人，窗外的风不断的吹打着窗户，黑黝黝的走廊更增加了无形的压迫感。
发生命案的卫生间位于三楼，隔壁就是初三一班以及楼梯间，整个三楼都是初三年组的班级，死去的几名学生也都是来自于这几个班级里的。走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席卷我的鼻腔，我虽然戴着口罩，但这个味道依旧非常大，我抽了抽鼻子看向走在前面为我们带路的校长，他也是不断的咳嗽，看起来也是被这股刺鼻的味道呛的很难受。
“张校长。”
“李警官有什么事吗?”他回过头看向我说。
“为什么三楼消毒水的味道这么大?”
“不太清楚。”他看向一旁跟着他的女老师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王老师？”
这个王老师，是初三组老师的组长，一般校长有什么想要公布的事情，先找到她，和她谈好之后，在由她与其他初三组老师说好，因为这次死亡的学生都是初三年级的，我便让她一道跟着了。
“是这样的，听我班学生说，昨天三楼保洁阿姨在用完消毒液后没有拧紧，导致了消毒液全都撒了出来，这才导致了三楼消毒液的味道这么大。”
“为什么没有开窗户，把味道放出去呢?你知不知道这多影响警察同志的工作?”
我连忙岔开话题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不影响不影响，比这更恶劣的环境我都去过的，另外请问王校长，贵校是没有监控摄像头吗”我知道现在的初中学校一般都是有摄像头的，尤其是像这种的寄宿学校，但在这座校园里我只在校园的大门口看见了一个，除了校园大门口以外，其他的地方就连我们身处的教学楼里都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影子。
校长叹了一口气：“李警官说的对，一般的初中学校尤其是我们这种寄宿学校都应该是有监控的，但我们这里是新校区，一切都是新的，监控都没有来的及装就出了这种事情。”说完王校长又叹了口气。
“没关系，不管怎样我们都会侦破此案的。”
三楼，消毒液的味道更加浓烈，站在卫生间门口，里面已经完全黑了，像一张怪物的巨口随时将我们吞噬，校长走在最前面，摸索着走了进去，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昏黄的地面上，是一大片的水，在灯光下格外刺眼，校长站在墙边，看着地上的水，他的鞋上已经沾上了水渍，他抬起头，看向王老师，似乎在寻求答案。
王老师低下头：“对不起校长，我们班级在没有发现尸体之前，值日生正在打扫教室卫生。”
“你办的这叫什么事?”校长似乎有一些生气，双目紧盯着低着头的王老师。
“等等，别生气张校长，既然已经到了案发现场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警察吧，请你们到一旁的班级休息一下，如何?”
“好，让你们见笑了。”张校长说着就往一旁的班级走去，王老师也跟着走过去，随着教室门被关上，教室里传来了大声的叫骂声。
我叹了口气，看向教室那边对着跟在我身边的女警说：“你去看看他们，这里交给我和梦言就行。”
梦言是刑警队的法医，别看只有二十五岁，但是解剖尸体方面还没有人能比过她，至于我和她的关系，算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吧。
随着女警的关门声，叫骂声也戛然而止，整个教学楼又恢复了宁静。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卫生间，这个卫生间用一道门分开了洗手池和上厕所的区域，而命案现场就在门里的房间内，那道木门上，则贴着一张大大的纸张，上面写着“检修中，禁止入内。”我站在门口，吸了口气并拧下门把手。
（案发现场平面图）
“冰云，等等，这里的味道不对。”
站在身旁的梦言突然喊了一声，吓得我手一抖并没有打开那道门。
“怎么了?”
“额，我是说这里面消毒液的味道不对。”
我看向她：“有什么不对？”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消毒液的味道有一点太浓了？”
“嗯嗯，在二楼就闻到了。”
“整个卫生间开间很大，而且与走廊相连，而且我注意到三楼靠近卫生间的窗户全被打开了，这个情况下，按道理味道应该会很快消散的，如果说是初三一班大扫除不小心又弄撒了，到现在也已经几个小时了，味道也应该散了，而现在味道还这么浓，只能说是在最近不久，有人使用过，而且我觉得这次谋杀可能和这个味道有关。”
“快说说看。”我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学生，市局高度重视，要求七天之内得出结果，现在只要一丝丝的可能性都也许会让我们看到希望。
她表现出了很骄傲的表情。
“现在还不能说，我只有看到了尸体状况才可以。”
“那现在要进去吗？”
“我觉得还不行，这个味道好奇怪，太浓了，我怕我们进去会有危险发生。”
“那这样吧，这个学校是住宿制学校，而且地处郊区，现在再派人支援可能来不及了，我建议再等等，把走廊窗户都打开，将气体驱散一些，到时候再准备一些湿毛巾捂住口鼻进去勘察。”
“但，如果那个气体是破案的关键性证据怎么办？”
“额，这是一个问题，现在不知道里面卫生间的环境，也不知道里面的窗是不是打开的，有一点麻烦。”
“队长放心，我刚刚问过了，卫生间最里面的环境是密闭的，最里面的窗户前段时间就坏了，一直都打不开，刚刚我要开门的时候也被拦住了，就算气体通过门缝排出去也不会那么快的。”那名被我安排去教室里的女警走了出来对我们说。
“那么，你通知一下其他警员，我们要将初三一班作为临时指挥部，发现什么线索立刻来到这里汇报给我，另外，通知一下技术科的同志，让他们回来检查一下，看看门把手上都有谁的指纹。”这道门位于初中学校的卫生间，按道理说应该会留下很多学生的指纹，所以说想通过指纹来找到凶手的可能性不大，但就算这样，也是还要试试看的。
我用毛巾沾上水，并将其捂在口鼻处，凉凉的，甚至还有水滴顺着我的脸颊流进了衣服里面，好凉。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拧开了卫生间的木门，里面的气体瞬间冲了出来，我的大脑感觉到嗡的一声，像身旁有十几个人围在我身边用木棍敲打我的头一样，头痛欲裂。我赶紧关上了门，冲了出去，跑到墙边，不停的吐了起来，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跟着我一起想要进去的梦言也跑到我身边，一边猛烈的咳嗽，一边拍着我的背。
“冰云，你没事吧。”
“没事。”我擦了擦嘴，“死不了，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啦，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对了，那种气体是什么？好刺鼻，我想那六个学生也是因为这个死的吧。”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在进入里边之前就觉得这个味道很奇怪，当开门的一瞬间我才确认了这种气体是什么，而且是一种我们都所熟知的一种气体—氯。”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和我最初的猜想一致。”
“看起来队长也已经明白了,在学校制造氯这种气体也不难，比如说拿主要成分为盐酸的酸性洗涤剂洁厕灵与主要成分为次氯酸钠的碱性洗涤剂84消毒液相混合时，便会产生氯气，我也经常在新闻看到有很多人因为将洁厕灵和84消毒液混在一起而产生氯气导致中毒身亡的案例。”
“现在初中化学课本上也有关于这个的知识点，刚刚也和门岗大爷确认过了，最近也没有可疑人物进出校园，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杀人凶手基本上就是学校里的师生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天出现了频繁的学生失踪事件，学校与家长在学校范围内进行了全方位的搜查，都没有找到失踪的四名学生，直到今天下午，一名学生在正在维修中的卫生间里发现了隔间的一具尸体。
根据我们询问，那名学生的交代，当天下午两点在初三一班完成大扫除后，他突然想上卫生间，但就在班级隔壁的卫生间前几天突然坏了，门上贴着大大的正在检修中的纸条，然而除此之外距离最近的一个卫生间是在楼下，他又不想走那么远，就趁机打开了封闭的木门，木门没锁，一打开，一股浓郁刺鼻的臭味袭来，那股刺鼻的味道熏得他头疼欲裂，泪水在眼中打转，他往里看了一眼，看到了门上用红色笔写下的纸条，他不敢去仔细看，大喊着就跑了出去，一些胆大的学生，忍着恶臭走了进去，看了看黄色纸条上面的话，不禁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慢慢直起身，翘起脚尖，隔间里，那个失踪已久的男生，瞪着眼睛，正面目狰狞的看着他。
“这个学校也真是，陆陆续续失踪了四名学生都没重视。”
“那是因为，对于这样一所私立寄宿学校来说，常常会有学生偷偷跑出去，去外面的黑网吧什么的，学校也已经习惯了，就没有选择报警，而选择了私下解决，况且报警对于学校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你发现没有。”我看向梦言，“在两点发现尸体的时候，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里是没有消毒液的味道的，也就是说，就在学校报警疏散学生的过程中或者之后，很有可能，这里还进行着一场谋杀。”
我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但我们还没有进到现场，也没有看见尸体，所以现在定论也是为时尚早，我们要快点进入现场调查了。”
楼外，大雪纷飞，一个男孩，站在楼下，望着三楼那间唯一亮着灯的教室，笑了笑，便走远了，寒风继续吹着，大雪继续下着，将一切都笼罩成梦幻般的白色。
一个晚上，我们几乎一无所获，站在窗口前，看向外面白色的世界，三两个学生在下面跑来跑去，打着雪仗，丝毫没有因为学校里发生命案而受到影响，依旧快乐着。我叹了口气，白色的哈气从我嘴中出现。这么冷了吗？我走进教室，所有人几乎都累趴下去了。我看向梦言，走了过去，拍了拍她，她没有睡着，真的是太好了。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案发现场？”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吧。”
戴上厚厚的口罩，手套和鞋套，我们十分笨拙的向命案现场走去，慢慢拧开那道门，那股刺鼻的味道比昨天晚上已经消散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残留的味道在空气中，卫生间朦朦胧胧的，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黄色的雾，我不经干呕一下，用手捶了一下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仔细观察这个卫生间，进门的左手边是一面墙，原本洁白的墙面在黄色毒雾的侵染下变成了可怕的黄色，但总感觉对于这个卫生间缺了点什么，却又觉察不到到底缺少了什么。而右手边则就是厕所隔间了，隔间门紧闭，时不时由里面发出液体滴落的声音，由于消毒水的味道非常刺鼻，所以我们并没有太感受到那个学生所说的刺鼻的臭味。每一间厕所隔间的门板上，都贴有黄色的纸条，上面正如那个学生所说的，写着被害学生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不过都是一些“暴行”，甚至还有本该不存在于校园的一些行为：欺凌，围殴还有抢劫同学，如果真的如纸条所说，那么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施暴者。我不禁脊背发凉，同时也大概确认了杀人凶手或许是一名学生，一个以暴制暴还拥有反侦察能力的稚嫩的法外制裁者。我也不禁开始质疑，这样的凶手，真的存在吗?
我走到其中一个门前，想拧开厕所的隔间门，没有打开，隔间门是从里面锁死的，踮起脚尖向里看去，一个穿着校服的黑色尸体躺在里面，尸体已经腐烂，正顺着门缝流着黑色的尸水，头上，那个像是眼睛的东西，正在直勾勾的看着我。
黑色的尸体，蛆虫穿梭其中。
“呕。”我不禁呕了一声。
梦言看向我：“队长，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呀，这就想吐了。”
通过简单的搜查，我发现整个案发现场已经十分杂乱，大大小小的指纹和脚印各十几枚，想通过指纹或脚印找到凶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在那名学生发现尸体后，有近乎十几名的学生与老师到过案发现场。
根据法医的初步确认，五名死者，四男一女，由于尸体腐烂，死亡时间还得进一步检查，只能大致推测出，有几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并不相同。那几张纸条上也有记录着这几具尸体的名字和罪行：
一号死者：赵一如
罪行：背叛，欺凌。
这也是五具尸体中唯一的女孩，其中罪行当中的“背叛”更让我确认了凶手也许是名学生，可能是被他们欺凌过的学生。
二号死者：张裕园
罪行：欺凌，吸烟，带头拦路抢劫。
……
这些远不属于学生应该做的事情，甚至不可能发生在校园的种种罪行，如今被人用力的写在纸上，而且也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就不禁让我脊背发凉，也许对于那些曾经被他们欺凌过的学生来说，那名杀人恶魔才是真正的英雄，而这间卫生间里的五名死者，是远胜于恶魔的存在。
大雪停后，我让梦言带着五具尸体和那张纸条去到了市局的司法鉴定中心，检查死者的准确死因以及可能存在于纸条上的线索。
我把自己锁在了卫生间的隔间里，密闭的环境让我有一点窒息的感觉，深黑色已经干枯了的血渍告诉我这里曾经有过一具尸体，套着黑色塑料袋的纸篓引起了我的注意，纸篓里没有废纸，我拿起纸篓，将套在纸篓上的塑料袋拿了下来，而在纸篓的桶底是一枚塑料骰子，上面的点数是1，它被牢牢的粘在了桶底，昏黄的灯光下，像一颗宝石一样闪烁着耀眼的光。
2，3，4，5，每一间隔间里的纸篓里都有一颗骰子，不对，还没结束，没有6，难道说凶手的杀人游戏还没结束？一种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凶手很有可能继续杀人！
我踉跄的想走出卫生间，注意到了卫生间门后有一个巨大的水桶，听这个楼层的保洁阿姨说，这个水桶里的水是突然停水时来冲洗蹲便便池用的，卫生间昏黄的灯光下，我注意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在桶底闪烁着光，我撸起袖子伸进了已经被氯气染黄的水中。
“这是?硬币?”那是一枚一块钱硬币，表面已经有一点泛黄，我将它装进了证物袋里。
暂时还想不到这个与这场杀人事件有什么关联。于是将它和骰子一并交给了技术科让他们去做检查。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破案，捉拿凶手，凶手很有可能还会继续作案，我们不能让无辜的人再死去了。”我大声对下面的同志们说着：“我也知道，各位已经很累了，但没有办法，我们是人民公仆，这种时候我们就应该挺身而出，抓住凶手，尽快给人民，给死者一个交代，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现在，我给各位分个组，这样。”我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继续说道：“你们是A组，继续调查死者在学校的人际关系，然后剩下的人，继续调查一下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第一次调查时所遗漏的蛛丝马迹。”我看了看他们然后问：“还有没有问题？”
“没有，保证完成任务。”
我看向一旁那名女警：“你在这里协助调查，顺便等一下法医中心传过来的报告。”
“好的队长。”
在安排好各自警员的工作后，学校派人送来了早饭，这倒是让我们很意外，满满两大袋的包子和豆浆，我看了看已经疲惫不堪的警员，对他们说：“各位，先吃饭吧。”
趁着他们吃饭的时间，我走了出去，这是我这两天里第一次走出这栋教学楼，我贪婪着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真清新呐，空气进到我的身体里有一种凉凉的感觉，这里还在下雪，只不过要比两天前已经小了很多，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变得足够清醒一些，便向办公楼走去。学校的办公楼是给学校领导准备的，初三一班班主任因为是年组教师组长，所以她的办公室也在办公楼里，走进办公楼的一瞬间，一股暖流打在了我的脸上，瞬间大脑中又充满了睡意，办公楼的一楼大厅里有一面镜子，那是已经往年的毕业生和家长合资送给学校的，透过镜子，我看见了一脸疲倦的我。我无奈的走了出去，走到了办公楼最右边的一个单独的小房子前，心想：“辛亏，张校长给了我学校的平面图，要不然在这偌大的校园里非得迷路了不可。”我面前的这栋小房子，是最开始校区刚建时搭建的临时水房，后来，发现水房的位置并没有影响到整个校区的建设，就没有拆掉。小房子看似与办公楼为一个整体，实际上不然，两个建筑物是完全分开的。
走到门前，我听见了里面有男男女女的说话声，谈论着的也是一些明星八卦之事，水房没有门，而是被两个厚厚的棉被当做门帘子挂在了门框上，掀开门帘，里面烟雾缭绕，一群男男女女叼着香烟，看见我走了进来，骂骂咧咧的将手中的香烟扔进了铁板围成的水池里，一哄而散，小房子很黑，没有窗户，只有一盏白炽灯泡在房顶散发昏黄的灯光，墙边是两个锈迹满满的暖气片，门口被两扇棉被门帘挡着，所以格外的温暖潮湿，此时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喧闹，但刚刚的烟雾还没散去，显得格外的朦胧，烟雾之下,我注意到在房子的角落，一名男孩正靠在暖气片上，他的穿搭也很有特点，从上到下一套黑色，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外套，黑色的手套以及黑色的长靴，我走了过去看向他，他的脸被口罩覆盖，只能看见他的眼睛，目光里有一种冷酷的感觉。
但他穿着那件黑色的外套，总有一种违和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哪里违和。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
“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讨厌抽烟的人，尤其是抽烟的学生，而且这里很暖和，我不能待在这里吗?”他淡淡回道。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不会吧，警察叔叔，我们才刚刚见面，你就怀疑我吗？”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和这里其他的学生不太一样，想认识一下。”
“哈哈哈，”他笑了笑，“确实，我经常因为和他们格格不入而被欺负。我叫李宇飞，初三一班班长，你呢？警察叔叔，我也想认识你一下。”
“李冰云，你叫我李警官就好，对了，你说你是初三一班班长，那么初三一班旁边的卫生间里死了五个学生你知道吗？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我听老师说了，而且都是我班的。”
“那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我是指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
“他们……”
阿嚏，一声从门外传来的喷嚏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掀开门帘，门外站着一位女孩，站在雪里跺着脚，身上没有外套，只穿着一套单薄的校服。
“进来待会呀，外面太冷了。”她有些犹豫，似乎有一点怕生，想进又有一点不敢进，站在角落里的李宇飞走到了门口掀开帘子对着门口的女孩喊道：“笨蛋，快进来。”女孩看见李宇飞后随即走了进来，女孩走进来后，被李宇飞一把抱住，女孩似乎要挣扎一下，但费尽力量怎么也挣脱不开，便放弃了挣脱。
“没关系，抱着暖和，你的外套呢，为什么不穿出来?”李宇飞问。
她迟疑了一下：“额，被她们借出去了。”
“借还是抢？”
“她们说了会还的。”
“等她们穿完一天后，脏兮兮的再还给你？”
女孩不在说话，李宇飞慢慢松开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并给她披上。
我这才注意到，李宇飞脱下外套后，只剩下一层校服贴在了他的身上，校服的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显得格外的瘦弱。
“她叫刘安荷，是我的同学，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冲我做了一个鬼脸。
“你好，叫我安荷就好。”刘安荷怯生生的向我说。
我刚想说些什么，上课的铃声响起来了，李宇飞拉起刘安荷的手就向外跑去。
“等一下。”我叫住他们。
“拿住这个。”我从兜中拿出一张写有我名字以及电话的名片，“如果有人再欺负你们，就给我打电话。”
他看了看我，然后笑着说：“谢谢。”随即将那张名片递给了刘安荷，然后他转过头对我说：“李警官，在发现尸体的前几天我进去过那个卫生间，那个时候在卫生间前三个隔间的门板上，贴着这么一句纸条：“正在维修，请勿进入”。而且，门是锁的，希望我的这段记忆能对你破案有帮助。”
我刚想说些什么，他们就已经牵着手跑出去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转过头去，洗了把脸，走到外面，寒风吹在我的脸上像刀子一样，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雪白的世界里，白色的雪不知道覆盖了多少的黑暗。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座校园里，我感受不到那种专属于学校的青春与快乐，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虚伪。
脑中不断构思着，似乎案件的真相就像碎裂的拼图一样，我将一块块拼图拾起拼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呈现，这座洁白的校园充斥着黑暗与欺凌，当被欺凌的学生被欺凌久了，要么加入欺凌者的行列，要么就以自己的方式去反抗欺凌者，或许凶手就是第二者吧，他用了一种方式将被害人一一引入维修中的卫生间中，然后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迫使被害人在充满毒气的卫生间里停留直至死去。
我想起了刚刚见到的刘安荷，如果凶手是一个女生呢，那么一切迷题就可以说得清了，她用了自己作为女生的最后尊严来换取被害人进入充满着有毒气体的卫生间里，反正气体的味道和平时的消毒液差不多，只不过味道更浓一些，被害人不会有所察觉，而且平时没有人会进入正在维修中的卫生间中，如果有，厕所隔间的门也是锁着的，等来者离去，在继续就好了，就这样欺凌者在欢愉中逐渐失去意识。但如果是这样，会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凶手呢?凶手如何在充满有毒气体的环境中活下去，还要保证被害者的死亡，我不知道如果是专门的医用口罩在那样的环境里管不管用，我也不觉得这个想法是正确的，毕竟这个想法太恐怖了，现在还是安心去等梦言的尸检报告，在此之前一切皆是推测。远处学生的队伍集合，先后进入了那栋临时的教学楼去上课，我也向着办公楼走去了。
“那么王老师，请问，你知道你的班级存在着严重的欺凌行为吗？”我坐在初三组教师办公室的椅子上，对面坐着的是初三一班班主任王心雨。
她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对不起警官，我平时对于班级的管理有一些疏忽，关于欺凌事件，我不太知道。”
“连这都不知道，你还当什么班主任！”
她被我这一声吓得手一抖，热水撒在了她的腿上，她烫的大叫一声，引得其他老师纷纷开门观看。
“都出去，例行盘问。”门口的老师们想说些什么，又都不敢说，只能悄悄关上门走了。
“我劝你还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因为，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这场杀人事件可能还没结束，凶手还有可能继续杀人。”
“你……你想知道什么？”她的脸色煞白，嘴唇断断续续的一张一合，好像在继续说着些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关于欺凌事件，我想您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管吧，据我所知，参与欺凌的学生要不就是那些有一点家庭背景的学生，要不就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学生，你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是不敢管。”
她点了点头，我给她重新接了杯热水递给她：“关于死去的五个学生，他们平时的欺凌对象，你知道吗？”
她突然不说话了，呆呆的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吗？”
“他们不会只欺负一个学生的。”
“那就列一个名单给我。”
五分钟后她一张名单递给了我，我想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吧，被欺凌的学生无法忍受他们的暴力行为，决定以暴制暴，用杀人来结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暴力，我想真相也应该是这样吧。
“能说说这两个人吗？”我的手指指向名单上的两个名字，这两个名字是我非常熟悉的两个名字：
李宇飞 刘安荷
“刘安荷她……她差一点被一群学生……那啥了……”
她说的断断续续，但我也猜到了大概意思。
我胸口像针扎一样的疼，强忍着怒火去问：“说说吧。”
“刘安荷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孩子，相比其他女孩子，她不喜欢化妆，刚来学校的时候引起很多男生的注意，据我所知有很多男生向她表白都被她拒绝了，很多男孩子喜欢她，引起了女生的不满，她拒绝了很多男生也引起了男生的不满，后来她在班级里地位一落千丈，很多学生故意刁难她，她也不去生气，只会默默地承受着，但这样不会让欺负她的学生不再去欺负她，相反，他们会更加的变本加厉，一些和她一样被欺负的学生也会去欺负她。班级里，只有班长也就是李宇飞，不会去欺负她，还会去帮她，在她被欺负的时候能帮她说话，当班级里一些学生给她‘布置’一大堆工作时，李宇飞会去帮她，慢慢的班级里就传出他们在一起的传言，刚开始对于班长给她的帮助，刘安荷并不接受，但后来慢慢的随着欺凌的越发严重，对于原来只对刘安荷一个人的欺凌变成了针对他们两个的欺凌，他们就开始形影不离，一起分担压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就像学生们所传的他们似乎真的‘在一起’了。”
王心雨喝了口水，看我并没有说什么便继续往下说：“他们也找过我寻求我的帮助，但是我……我……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和同学们处好关系，还有劝告他们这个年龄应该以学习为主，不应该早恋，后来他们再也没找过我讨论这个问题，但欺凌仍在继续，他们无处宣泄只能默默忍受着，直到有一天晚上，刘安荷收到了一张来自李宇飞的纸条，让她放学后快跑，跑的越快越好，直接跑回寝室不管发生什么了，也别出来。”
“后来呢？”
“后来，放学后，坐在墙边负责关灯的李宇飞提前把灯关上了，拉上刘安荷就冲出教室向女生寝室跑，那个时候也是冬天，放学的时候天早就黑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群男学生很快也都反应过来，都冲了出去，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学生。那群平时喜欢欺凌的学生一般体力都很好，所以他们一群追两个瘦小的学生还是很容易的，最后还是在女寝的楼下追到了他们，但已经到了女寝楼下，那群男生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女生做些什么，就让其他女生把刘安荷带回女寝去了。”
“那，李宇飞呢？”
“他……”王心雨有一些无奈，嘴巴里的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了？”
“他被一群人活生生打进了医院，而且肋骨断了两根，据说被人从打他的人群里拉出来时已经混迷了，浑身都是血，没有一处是好的。李宇飞被打时，刘安荷就在上面窗户前看着。”
“之后呢，学校怎么处理的？”
“之后学校对涉事学生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让他们做检讨，为了确保李宇飞和刘安荷的安全，学校给他们放了一个月的假，假期期间落下的课，业余时间补上，并承担所有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打架学生，学校不去处理，而是让被打学生回家想，贵校的处理方式真是特别。”
“不，不是这样的，学校领导是怕再出现此类事件，只是让他们回去避避，等风波过去再回来的。”
“但，欺凌结束了吗？从未没有。”
我推门走出办公室，差点撞到了在门口偷听谈话的那群老师，我没有理他们，径直向外走去，路过办公楼的打水处的时候，一个学生站在那里等着热水接满，我并没有注意，因为此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
看着手中拿着的名单，我给正在调查死者人际关系的A组打去了电话。让他们去调查一下这个名单上的几个人，我则亲自去找李宇飞和刘安荷两人谈谈，毕竟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们两个了，走出办公楼时，已经接近黄昏，学生陆陆续续的放学回到寝室，为了防止再有悲剧发生，学校提前一个小时封寝并禁止让学生在晚上外出，所有保安和门卫进行一天候的巡逻，学校也正在大批量采购监控摄像头。悲剧发生后学校方面才有所作为，我莫名苦笑着，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在雪地上走着，黄昏下世界变成了金黄色，夕阳下的雪闪闪发光，风吹到脸上还是那么疼，那么冷，“啊嘞？下雪了吗？”雪花伴随着风吹来，抬头一看，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雪下我的电话响了，是法医鉴定中心那边的：
“喂，李冰云吗？”整个警局也只有她会叫我全名。
“是我，尸体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嗯嗯，死因确认是氯气中毒引起的闪电式猝死。”
“闪电式猝死？”
“就是死的速度很快，可以这么理解。”
“你继续说。”
“而且我还发现每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不同，最早的那具尸体死亡时间是发现尸体的一周前左右，而死亡时间最晚的那具尸体则是我们进入现场的七小时前，也就是我们刚来学校的那天下午，初三一班扫除之前。在那具尸体的肛门里，我发现了残留的一点排泄物，发现有一点问题，通过排泄物发现，这具尸体生前曾患有严重的急性胃溃疡，其实我一直在想，凶手用什么方法让被害人自愿留在充满氯气的厕所隔间里，现在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提供给你，当然只是我个人通过解剖尸体时得出的结论，经过合理的猜测。若死者服用药物或大量饮酒，可以在较短时间内引起类似急性胃溃疡病变的症状，而大量饮酒在学校这样的环境尤其是初中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药物上引起的急性胃溃疡，这种药物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泻药，泻药这种东西是在药房可以买到的，队长可以在附近药房查一查监控，让初三一班班主任辨认一下，能很快的辨认出凶手，凶手很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让死者不经意间吃了或喝下了带有泻药的食品或者饮品，由于那个时候被害人被喂下泻药只能选择最近的卫生间，只能就近去了正在施工中的卫生间，这个时候凶手在痛下杀手，放出自己调配好的氯气，而人在充满氯气的环境中连五分钟都撑不到就会死亡，然后用某种方法打开从内锁上的卫生间隔间门，收拾好现场，再用一种方法将隔间门从外面锁上，形成密室，全身而退。”
“嗯嗯，你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案子的真相，我会去调查这种可能性，谢谢你啦，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呢，对了队长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关于贴在门上的黄色纸条。”
“哦对，黄色纸条上没有任何指纹，红色的笔迹应该是用红色墨水钢笔写下的，而且写的很用力，应该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写的，有可能是受欺凌和压迫很久的学生。”
“好的，辛苦你了。”
“没事，我这边继续对尸体仔细检查一下，一有新的发现就给你打电话。”
“切，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吗?”
“好啦好啦，等这个案子结束就回来陪你。”
刚挂断了法医的电话，这边A组的同志也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跟我说曾经在男生寝室由于保洁员的失误，导致了男生卫生间几名男生集体氯气中毒，而那次失误是真的失误，和这件案子似乎并没有太大关系，就是保洁员错误的把84消毒液和洁厕灵混在了一起使用。
继续向前面走着，雪下的越来越大，天也已经完全黑了，我径直走向那间水房，我知道他在等着我，虽然我并不希望他是凶手。水房里，那盏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刘安荷靠在角落的暖气片上，身上穿着的是李宇飞的那件黑色外套。
“他人呢？”我问她。
她没有说话，默默伸出手，手里是一枚骰子，点数是“6”。
“他人呢？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在杀人，这不是他该做的！”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方向了，李警官，我们要是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我一直都在想，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受到这样的欺凌，凭什么，就凭我们比他们优秀吗？”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里可以吗？我想去拯救他。”
“有用吗，没有了呀，我们已经做了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未知来电，我直接就给挂断了，紧接着这个号码又来了电话，我刚要挂断，一旁的刘安荷对我说：“你接吧，是他打来的，他想和你谈谈。”我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李警官，是我哦，忘记我了吗？”
“你在哪?别去做傻事。”
“谢谢李警官这个时候还在劝我，但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不，还有机会，你为了安荷也好，别去杀人，好吗？”
“谢谢李警官，不过我真的没法回头了，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和安荷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为难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多多照顾她，我不希望她再被人欺负了。”
“我答应你，你告诉我，你在哪？”
“谢谢李警官在教师办公室为我们说话，我也有过和她这么说，但她每一次都像是没听见一样，甚至还怪我说我是胡搅蛮缠，从来都不听我的解释。”
我低着头，面前的刘安荷不断的抽泣着，然后我对着电话说道：“她怎么样了？我想6就是王心雨吧?”我突然想起，我在出学校办公楼的走廊时，路过那个正在接热水的学生。
“我不知道。”
“我冲出水房，向教学楼跑去，一个完美的密室杀人也在我脑中逐渐成形，就像法医说的，李宇飞正是利用了氯气和泻药完成了这一场“完美”的杀人事件，一切我都明白了，包括那个密室的手法，破碎的证据在我脑中逐渐重组，真相就是这样！跑到办公楼的楼下，向上望去，五楼王心雨那间办公室的窗户打开着，上面隐隐约约的坐着一个男孩。
“事到如今，我也没法回头了，我想和李警官说说我的杀人过程可以吗？”
“可以。”我这边回答着他，另一边给其他警察发消息，让他们去五楼王心雨办公室准备抓补李宇飞，就算是我欺骗了他，因为我不可能拿别人的生命和他做赌注，现在王心雨还在他手上，不管他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要杀王心雨，都是违法的。
“我想李警官，关于氯气杀人你已经想到了吧，那一年的集体中毒让我萌发出了用这种气体杀人的想法，正好我们的化学课上也讲到了这种气体，正好通过那次的集体中毒事件让我知道了可以通过84消毒液和洁厕灵制造氯气，也就是：NaClO+2HCl=NaCl+Cl2↑+H2O，只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他们都引进一间密室就好了，于是我想到了班级旁边的卫生间，对了哦，李警官学校三楼初三一班旁边的卫生间从来没有进行维修过哦。”
“是你在通往卫生间的门板上贴上维修中的公告的？”
“嗯嗯，是我，不过他们还真的相信了，我那个班主任还亲自在班级里讲了这件事，真是可笑呢。”
“那么那又是怎么让他们进到‘正在维修’中的卫生间内的呢？”
“我用了一种药，想必你们的法医也发现了吧，那就是泻药，我是班长，班上所有的活基本上都是我干，经常在体育课的时候我被留在班级处理一些班级事务，而那群自以为是的欺凌者，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走后我对他们喝的水做了什么，我将医生开给我的泻药粉末倒入他们买的饮品中，然后他们喝下就会腹泻不止，这个时候我再去卫生间拿好一早配合好的氯气，放在卫生间中央，就可以了，而且他们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他们腹泻时产生的味道可比氯气的味道大，而且在那样的环境下，普通人根本待不了多久就会氯气中毒，严重的就会闪电死式猝死，我的目的就可以达到了，就算他们发现了异常，但也不会出去，因为我给他们下了大剂量的泻药，只能自己忍着这种刺激性味道，直到慢慢失去知觉然后死亡。那种感觉别提有多开心了。”
“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去那间正在检修中的卫生间？”
“李警官，你想想看，当一个人腹泻不止，他一定会选择最近的一间卫生间，而那间正在检修中的卫生间，就在班级旁边，他肯定会选择这间，除此之外最近的就是楼上和楼下的，我想他不会跑那么远，还上下楼去上卫生间的。”
“既然你杀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打开密室去处理现场？既然你那么恨他们，为什么不让他们就这么死掉，臭不可闻岂不是更好吗？”
“我最开始还是有想跑的打算的，因为我查过泻药在体内，不会留有太多时间，基本上两天就会消失殆尽，所以我每次杀完人都不会留下他们被杀死时正在上厕所的样子，因为如果被警察发现他们体内留有泻药的痕迹，就会去查药房的监控录像，进而发现我就是凶手了。”
“我观察过，李宇飞，你们学校的卫生间隔间门很好开，我想你是用硬币卡进了卫生间隔间门上的圆形凹槽，转动一下，就把门打开的吧。”
“没错，李警官，你很聪明，这当然也是我当年上卫生间时，他们从外面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去戏弄我，我才学会的，这算是还给他们吧。”
“不过尽心策划好的杀人事件，还是被一个人给打破了。”
“嗯嗯，大概是昨天下午，我中午的时候杀死了五号点位的人，而且杀的很顺利，但是下午班级突然收拾卫生打乱了我的计划，包括那名突然闯进案发现场的学生，我原本以为我的计划万无一失，但那个人的闯入，导致了警方提前介入，我在慌乱之间杀了人，最后也慌乱之下把硬币留在了现场，真是可惜呐，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不过，你被怀疑实际上已经与泻药无关了。”
“欺凌，是吗？”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说道：“嗯嗯。”
“我就说吧，真不公平，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欺凌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那破碎的杀意就不会成形了，他们讨厌我什么，我也会改的，一定会的，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只会欺凌我们，打我们，骂我们，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一条狗，或许连狗都不如吧。
“所以，我杀了他们，他们自以为高高在上，那我非要让他们死在那脏兮兮的厕所，李警官你知道吗?当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时，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那个时候，我就是审判者，我宣判了这些欺凌者的死亡。”
“李宇飞，不存在什么审判，恶人的审判永远都由法律决定，没有人可以代替法律。”
他笑了笑：“李警官，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死，很疼吗？”
“别去做傻事,把门打开好吗？”其他的警察已经到达了王心雨办公室的门口，但办公室的大门锁着，我们怕伤害到王心雨，就没有破门而入，而我依旧站在楼下，看着五楼的窗户，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我看不清王心雨是不是就在他的旁边。
“这个案子里面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和安荷无关，帮我照顾好她，另外，我想请你帮我对安荷说一句，对不起。”
那个黑影在夜光下纵身一跃，重重的摔在了楼下的孔子铜像上，然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办公室门口的警察门听见声音后，破门而入，打开房间的灯，没有看见李宇飞，王心雨坐在她的办公椅上，身上到处都在流着血，头无力的低垂着，已经没有了呼吸，桌子上，有一颗被血染红了的骰子，点数是6。
李宇飞摔在了我的面前，他身下的雪被染红了，他躺在血泊里不断的呜咽着，嘴里不停着喷出血沫，学生们看见倒在血泊里的他，有的不断的尖叫着，有的拿起了手机拍起了照片来消费他生前最后一点资源，渐渐的在喧闹的人群中，我周围的场景突然间黑了，周围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黑暗的世界里只有我和他，我站在他的对面，他继续躺在血泊里，我们像是正在出演的舞台剧的主角，漆黑的舞台上，只有两盏灯光照在我和他的身上，他看向我：“果……额……果然死很疼呀。”然后他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笑脸。
“对不起。”这是我对活着的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黑暗变成现实，他躺在血泊里，脸上依旧是刚刚那个笑容，喧闹声依旧。
我呆呆的站在孔子像前，回想着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一样，他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人一样。
“哥，你又来了。”刘安荷站在我的身后对我说。
“嗯，来看看，最近还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了哦，他们知道我有一个警察哥哥，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哥，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宇飞他，算是坏人吗？他们都去唾骂他，说他杀了那么多的人，说他是学校的耻辱，但他杀的都是欺凌者呀。”
“以暴制暴终究是不对的，对于法律对于被害者的家人来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犯罪者和恶魔。”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安荷，杀人就是不对的，不管以什么理由，只要杀人，就是犯罪，法律不会因为你杀都是坏人而去宽恕你，当你真正受到欺凌的时候，寻求法律的保护才是对的。”
我看向她，她低着头，低声抽泣着，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忘掉他吧，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的活着，他把他的生命给了你，你为了他，也好好活着吧，哥哥那边还有事，过几天再来看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开口，但在几年之后，我再一次回忆起这次案子时，我才得到了一切的真相。
那一天，是我与她聊天后的下午，又是一场大雪，我走在路上，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雪越下越大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刘安荷打来的，我接起后她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配拥有他赐予给我的生命。”
“他真的爱我吗？”安荷坐在那间办公室的窗户上，这也是前几天宇飞坠亡的位置。她坐在窗前不断回想着与宇飞第一次相遇讲话的情形，那也是她第一次在女生卫生间遇到了他，那节课上他向老师请假了去到了卫生间，紧接着我也请了假去了那间卫生间，新的校区就连卫生间的门上都还没有标识男女，但学校跟我们讲过我们也都知道左边是女厕，而右边的是男厕，虽然也有男生或是女生走错，但男女卫生间还是在内部有很大的不同的，墙边有小便池的是男生卫生间 而女生卫生间则是一面空空荡荡的墙。
“那节课的前一节课，老师拖堂了下课，我没有去成卫生间，我憋了很久，双腿并在一起不断地盯着墙面上的钟，我不敢向老师请假，终于有一个人向老师请假了，还是班长，我激动的快要哭了出来，老师同意了让他去卫生间，紧接着我也举了手，老师也同意了，我走到了卫生间，他突然从门后跳了出来捂住我的嘴巴恐吓我不让我去告诉其他人他来到女生卫生间的事情，他不是无意走错的，而是故意走错的，他喜欢男生，也喜欢去女生的卫生间，再后来他开始喜欢穿我的衣服，我们的身材都差不多，他很喜欢穿着我的衣服去和那些男生讲话，尤其是那件黑色的外套。
“我喜欢男生。”他跟我说。
那些男生也很喜欢瘦小的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穿着我的衣服，去和那些男生……”
“因为我也喜欢你。”
他从来都没有受到欺凌，而真正受到欺凌的只有我。
至于他为什么要杀了他的“爱人们”，而且要选择在女厕所这种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许他真的爱上我了吧，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赎罪呢?
被欺凌的人被欺凌久了会变成欺凌者，而欺凌者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被欺凌了这么久，我也已经习惯了，或许我的心态也早已发生了变化吧。
那间办公室，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和四周白色的墙面，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了，中间的地面上，有着一点点的斑斑血迹，一颗方形的物体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一颗点数为六的骰子。
咚的一声，那座孔子雕像，彻底被砸凹下去了。
（卫生间整体平面图）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