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笔记之二百十七
《资治通鉴》用了很大篇幅讲述汉武帝的雄才大略，他在在政治、军事、外交上均有卓越的建树。汉武帝所做的一些，体现出他个人的智慧和能力，也展现了时代特征。这里有帝国扩张的雄心，也暴露了治理中的矛盾。汉武帝的人才观是敢于使用那些能人，让他们建功立业。卷二十一《资治通鉴》记载的事件发人深思，引人注目。原文如下：
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上元封五年
冬，上南巡狩，至于盛唐，望祀虞舜于九疑。登灊（qián）天柱山，自寻阳浮江，亲射蛟江中，获之。舳舻千里，薄枞阳而出，遂北至琅邪，并海，所过礼祠其名山大川。春，三月，还至太山，增封。甲子，始祀上帝于明堂，配以高祖，因朝诸侯王、列侯，受郡、国计。夏，四月，赦天下，所幸县毋出今年租赋。还，幸甘泉，郊泰畤。
长平烈侯卫青薨。起冢，象庐山。
上既攘却胡、越，开地斥境，乃置交趾、朔方之州，及冀、幽、并、兗、徐、青、扬、荆、豫、益、凉等州，凡十三部，皆置刺史焉。
上以名臣文武欲尽，乃下诏曰：“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
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上元封六年
冬，上行幸回中。
春，作首山宫。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赦汾阴殊死以下。
汉既通西南夷，开五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岁遣使十馀辈出此初郡，皆闭昆明，为所杀，夺币物。于是天子赦京师亡命，令从军，遣拔胡将军郭昌将以击之，斩首数十万。后复遣使，竟不得通。
秋，大旱，蝗。
乌孙使者见汉广大，归报其国，其国乃益重汉。匈奴闻乌孙与汉通，怒，欲击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属皆事汉，乌孙于是恐，使使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天子与群臣议，许之。乌孙以千匹马往聘汉女。汉以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往妻乌孙，赠送甚盛；乌孙王昆莫以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为左夫人。公主自治宫室居，岁时一再与昆莫会，置酒饮食。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思归，天子而怜之，间岁遣使者以帷帐锦绣给遗焉。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孙岑娶尚公主。公主不听，上书言状。天子报曰：“从其国俗，欲与乌孙共灭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为昆弥。
是时，汉使西逾葱岭，抵安息。安息发使，以大鸟卵及黎轩善眩人献于汉，及诸小国驩潜、大益、车姑师、扜冞、苏薤之属，皆随汉使献见天子，天子大悦。西国使更来更去，天子每巡狩海上，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以赏赐，厚具以饶给之，以览示汉富厚焉。大角抵，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名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为酒；多苜蓿，天马嗜之；汉使采其实以来，天子种之于离宫别观旁，极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过于汉使焉。 是岁，匈奴乌维单于死，子乌师庐立，年少，号“儿单于”。自此之后，单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云中，右方直酒泉、敦煌郡。
这段话的白话文意思是，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上元封五年（前106年） 冬季，汉武帝南巡，到达盛唐（今安徽六安一带），遥向九疑山祭祀虞舜。登上灊县的天柱山，从寻阳（今江西九江）乘船沿长江而下，亲自在江中射杀蛟龙，捕获了它。船队连绵千里，靠近枞阳（今安徽枞阳）后离开长江，于是向北抵达琅邪（今山东青岛一带），沿着海岸前行，所经过的地方都祭祀当地的名山大川。 春季三月，返回泰山，增加祭天的封土。甲子日，首次在明堂祭祀上帝，以汉高祖配享，趁机朝会诸侯王、列侯，接受各郡、国的年终财务报表。夏季四月，大赦天下，汉武帝所到过的县免征当年租赋。返回后，前往甘泉宫，在泰畤祭祀天神。 长平烈侯卫青去世。为他修建的坟墓，形状模仿庐山。
汉武帝驱逐匈奴、平定百越后，开拓疆土，于是设置交趾、朔方二州，加上冀、幽、并、兖、徐、青、扬、荆、豫、益、凉等州，共十三部，每部都设置刺史。汉武帝因觉得有文武才能的名臣快要用尽，于是下诏说：“大凡要建立非凡的功业，必须依靠非凡的人才。所以有的马狂奔踢人却能日行千里，有的士人受世俗讥讽却能建立功名。那些难以驾驭的马、放纵不羁的士人，关键在于如何驾驭他们罢了。命令各州、郡考察官吏和百姓中具有优秀才能、出类拔萃，可以担任将相及出使远方国家的人。”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上元封六年（前105年）冬季，汉武帝前往回中。（今陕西陇县一带）春季，修建首山宫（在今山西永济）。三月，汉武帝前往河东郡（今山西夏县一带），祭祀后土神，赦免汾阴县（今山西万荣）死罪以下的囚犯。汉朝打通西南夷后，设置五个郡，想让领土与大夏（中亚古国）相接，每年派十多批使者从这些新郡出发，却都被昆明（西南夷部落）阻拦，使者被杀，财物被抢。于是汉武帝赦免京城的亡命之徒，令他们参军，派遣拔胡将军郭昌率领他们攻打昆明，斩杀数十万人。后来再次派使者，最终还是没能打通通往大夏的道路。秋季，大旱，发生蝗灾。乌孙国的使者看到汉朝地域广大，回去报告本国，乌孙于是更加重视汉朝。匈奴听说乌孙与汉朝往来，发怒，想攻打乌孙。又因乌孙旁边的大宛、月氏等国都归附汉朝，乌孙因此害怕，派使者来希望能娶汉朝公主，结为兄弟之国。汉武帝与群臣商议后，同意了。乌孙派一千匹马作为聘礼来迎娶汉朝女子。汉朝把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封为公主，嫁给乌孙王，赠送的财物极为丰厚；乌孙王昆莫把她立为右夫人。匈奴也送女子嫁给昆莫，被立为左夫人。细君公主自己修建宫室居住，每年与昆莫会面一两次，一起饮酒吃饭。昆莫年老，两人语言不通，公主心中悲愁，思念家乡，汉武帝很怜悯她，每隔一年就派使者送去帷帐、锦绣等物。昆莫说：“我老了。”想让他的孙子岑娶娶公主。公主不同意，上书报告情况。汉武帝回复说：“遵从他们的习俗，是为了与乌孙共同消灭匈奴。”岑娶于是娶了细君公主。昆莫死后，岑娶继位，称为昆弥。
当时，汉朝使者向西越过葱岭，抵达安息（今伊朗一带）。安息派使者，把大鸟蛋和黎轩（古罗马帝国一带）的魔术师献给汉朝，还有驩潜、大益、车姑师、扜冞、苏薤等小国，都跟随汉朝使者来朝见汉武帝，汉武帝非常高兴。西域各国的使者往来不断，汉武帝每次到沿海巡狩，都让外国客人全部跟随，经过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时，就散发财物布帛赏赐他们，用丰厚的饮食款待，以展示汉朝的富庶。举行大规模角抵戏，表演奇特的杂技、展示各种怪异物品，聚集了很多观众。大行赏赐，设置酒池肉林，让外国客人参观各地仓库里的积蓄，使他们看到汉朝的广大，感到震惊。大宛附近有很多葡萄，可以酿酒；有很多苜蓿，天马（西域良马）爱吃；汉朝使者采摘种子带回，汉武帝把它们种在离宫别馆旁边，一眼望不到边。但西域各国因靠近匈奴，常常害怕匈奴的使者，对待匈奴使者比对待汉朝使者更恭敬。
这一年，匈奴乌维单于去世，他的儿子乌师庐继位，年纪小，号称“儿单于”。从此以后，单于越发向西北迁移，左方的军队直抵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右方的军队直抵酒泉郡、敦煌郡。
我们阅读这段文字，看到了一个强悍的汉武帝。汉武帝时期通过军事扩张（如击匈奴、通西南夷）、行政改革（设十三州刺史）巩固中央集权，疆域空前扩大，同时通过巡狩、祭祀强化皇权与天命认同。汉武帝的人才观具有很强的务实性，汉武帝下诏求“非常之人”，主张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容忍“奔踶之马”“跅弛之士”，反映了其为实现霸业打破常规、重视实际能力的用人理念。汉武帝的外交与民族策略具有长远眼光，对乌孙的和亲（细君公主远嫁）是“以夷制夷”的典型，通过联姻联合西域对抗匈奴，虽有文化冲突（语言、习俗），但服务于战略需求。对西域的物质展示（财帛、仓库）则是软实力威慑，体现汉朝的大国地位。然而边疆治理是非常复杂的，通西南夷的过程中，既有武力征服（郭昌击昆明），也有反复失败（始终未能通大夏），反映边疆开拓的艰难；匈奴的西迁则预示汉朝与匈奴的对抗将持续，边疆局势仍不稳定。
二〇二五年八月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