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兰在八十年代特别兴盛,那时我正是青春年少,是我崇拜君子的时候,所以叫君子的植物一下子吸引了我。

  那时看“三言两拍”,迷的不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卖油郎独占花魁”,最迷的就是“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在我眼里俞伯牙与钟子期就是君子,是君子交,他们身上有一种清辉穿越时空照耀在我纯洁的心上,所以一种叫君子兰的花卉当然投合我的心思。

  于是在街边东北人带来的君子兰苗里,我挑了一株,只有拇指般大的两片叶,一则我喜欢,一直喜欢看植物从开始到鼎盛的完整过程,二则君子兰成品很昂贵,对一个刚上班几年的小姑娘是个重量级的数字,所以有着两片叶的君子兰苗当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株君子兰快二十岁了还活着,而且产生了好多后代,但不在我的家里,从爷爷去世以后我决计不养君子兰,我的君子兰的后代以及别人君子兰的后代永远是在别人的窗台上。

  那株小小的君子兰引起全家人的喜欢,在爷爷奶奶众多草花从中,小君子兰如“玉树临风”显现出无比的气度和端庄。在大家的共同呵护下,君子兰很稳重一步一个脚印的生长,很久之后长出第三片叶子,又很久之后长出第四片叶子。

  一年过去了,君子兰叶子浓绿,二年过去了,君子兰叶子绿深,三年过去了,君子兰叶子茁壮,五年过去了,君子兰没开花的意思,六年过去了,君子兰还没开花的意思,七年过去的时候,君子兰从显眼的地方终于退到卫生间的暖气旁,只是为了不忍心他冻死,完全不指望他还能开花。我们得出结论说这是株公君子兰。把君子兰称为“他”不是因为他不开花,而是因为我知道的君子总是男人,似乎君子的意象和女人离的很远。到了第八年冬天,呆在卫生间暖气旁的君子兰全身是土,已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一天,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实在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和卫生间一样暗淡的君子兰,眼前一亮,我清楚的感觉到是眼前一亮,君子兰灰突突的中心有一片嫩黄,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卫生间的光线,定睛细看,果然,君子兰顶出了花苞!天那!我家的君子兰!!不是任何人家的君子兰!!竟然要,不,竟然会开花了!!!八年啊,抵的上一场抗日战争的时间了!我匆匆处理了自己的生理问题,把君子兰挪到客厅,这时的君子兰已由小花盆三换其盆到了现在的大花盆了,我一个人搬起来有些费劲吃力,君子兰卷土重来到了客厅,我一边招呼了我的全家来看,一边为君子兰清洗尘埃,让他重现本色,爷爷奶奶丈夫孩子都过来了,看到了吗,我都有孩子了,而且孩子都七岁了,那君子兰才稳稳重重不慌不忙千般矜持万种耐心地准备开花,儿子都该叫他哥了。

  八年之后,君子兰重新得宠,从冷宫回到正宫,主要是我,侍侯君子兰的“起居”,比如为他喷水,为他清理残叶,为他扫居住环境——花盆,然后只等他开放。

大年初一那一天,君子兰开花了,虽然不够茂盛(估计是因为在冷宫的时间长了营养跟不上吧),但他选的时间好,更重要的是他证明自己会开花了。那一年的春节因为君子兰奇异的开放,让全家有一个意外的惊喜,跟八年抗战胜利一样喜悦。

  那年春节过去后的九个月,爷爷去世了。一个我见过的真正的君子去世了。我偏执的认为君子兰开花特别是在八年之后的大年初一奇迹般的开花和爷爷的死是有关的。那年除过君子兰开花、爷爷去世还发生了一件事,院子里那株泡桐被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劈断了半棵。从此君子兰就永远成了别人的君子兰,我坚决不让君子兰上我家的门。

  爷爷1994年10月随风而去。

  君子兰1994年10月后随爷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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