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旧军装,静静挂在衣柜里,袖口磨出的毛边,还粘着些许沙粒。我爱抚那枚洗得发白的领章,父亲说,这上面藏着他见过的风、开过的花、落过的雪,还有照过的月。
他曾驻守的哨所,风是硬的。冬夜,风裹挟着雪粒,如利箭般打在钢枪上,叮当作响,似在细数他帽檐上的冰碴。一次巡逻,风将他的帽绳猛地扯进石缝,拽出时,连带半块冻土,土块里竟嵌着颗干瘪草籽。“那风有草的性子,” 父亲摩挲着领章褶皱,缓缓道,“看着张狂,春天一到,准能吹绿石缝。” 后来,他往石缝里浇了半壶水,次年,竟冒出片鹅黄嫩芽。风拂过,芽儿歪歪扭扭晃动,恰似在向他敬礼。
他提及最娇的花,绽放在猫耳洞旁。炮弹炸开的弹坑中,不知何时冒出株野菊,花瓣沾满泥土,却依旧挺得笔直。他与战友轮流用漱口杯浇水。一次,敌机呼啸而过,班长飞身扑来,将花护在身下,后背却划出一道血口子。“那菊花开得烈,” 父亲指腹在领章上摩挲,发出沙沙声响,“根扎在炮弹皮里,却把芬芳赠与我们。” 后来,那花结了籽,他们用油纸包好,分揣胸前,说要带回老家,种在爹娘坟头。
他踩过最深的雪,没过膝盖。那年春节,万籁俱寂,他独自在界碑旁站岗,雪纷纷扬扬落了整整一夜,似要将整个世界掩埋,他与界碑渐成一座冰雕。天亮换岗,战友惊见,他睫毛上冰花结成串,手中钢枪却攥得纹丝不动,枪托下的雪,被体温焐出浅浅凹窝。“雪下得再大,也盖不住界碑上的字。” 父亲凝视窗外飘雪,仿若看到当年那片银白,“我在雪地上写过家的地址,风一吹便没了,可心里的字,冻不住。”
他守望过最亮的月,高悬界碑顶。满月之时,月光如瀑,将界碑影子拉得老长,宛如一条通往家的路。他常在月下擦枪,枪管映着月,恰似一把银钥匙。一次收到家信,母亲说妹妹学会走路,他便对着月亮比划,想象妹妹摇摇晃晃扑向娘亲的模样。“月亮是面镜子,” 他把信压在枪套下,“这边照着我,那边照着家。” 月光洒落在信纸上,“平安” 二字浸得发亮。
如今,父亲的领章仍挂在衣柜,风从窗缝悄然钻来,吹动领角轻轻摇曳。我深知,那风里藏着石缝草的坚韧,领章褶皱间蕴着野菊的芬芳,那泛白的色泽是落不尽的雪,磨亮的边角,还映照着当年界碑顶的月光。
军人的风花雪月,绝非庭院里的闲情逸致。那是风里如松般挺立的脊梁,是炮火中倔强绽放的花朵,是雪地里焐热界碑的手掌,是月光下连接家国的目光。正如父亲所言,守着这些,风再硬也暖,花再小也香,雪再深也亮,月再远也近 —— 因为身后,是万家灯火里实实在在的风花雪月。在当今和平年代,军人的这种奉献精神,如同一座不朽的灯塔,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国家的繁荣富强、社会的和谐稳定,默默坚守,无私奉献,让这份伟大的精神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