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汪据点戒备森严,周围都是高墙电网,四面八方筑有炮楼,四门守备也很严,凡进出贾汪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

运河支队首长决定:由二大队执行奇袭贾汪的任务。为确保突袭成功,运河支队二大队准备利用内线女情报员王脉凤,先安排人化装潜入贾汪。

贾汪东北门外,贾汪地下情报员王脉凤端着一盆待洗的衣服,向泉涯走去。

这时一位壮年男子给她一团衣服:“胖张嫂,给我洗小褂吧!”

王脉凤接过来一摸,内藏一支手枪。

王脉凤随口道:“行,明天到我家去拿。”她顺手把手枪塞进湿衣服里。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说要洗衣的男人,也把手枪交给了王脉凤,然后说笑着走进贾汪的北门。

他们都是运河支队的战士,一个叫王茂宣,一个叫孙锦成,王脉凤把两支手枪用湿衣盖好,端着木盆走过了门岗,到家里。

一会儿,又端着一木盆衣服出来洗,这一盆衣服洗了一、二个小时,还没洗完。原来她是在等谢绍唐的那支手枪。可是,左顾右盼也不见谢绍唐来。

原来,由于别的事情,谢绍唐来晚了。

时间已过,王脉凤也离去了。

谢绍唐正愁着带着两支手枪无法通过门岗,忽然看见一个卖杏的,就急中生智,卖了几斤杏,将头上戴的席草帽摘下来,把手枪放在底下,上面用杏子盖好,同时又把身上穿的裤褂脱下来,只穿一个中式裤头,给人一个浑身上下不能藏东西的感觉。然后,一手拿着“良民证”,一手托着草帽子,向铁道门岗奔去,带着枪顺利地进了贾汪镇。

等谢绍唐赶到王脉凤家里时,李昌田和王茂宣、孙锦成已经久候多时了。

王脉凤向谢绍唐介绍了不少情况。

谢绍唐将晚上行动的时间、联络暗号、部队标记和各人分工情况一一交待清楚,接着又找到李昌田。李昌田是个有血性的青年,总觉得当汉奸很不光彩,答应八路军进攻贾汪时,愿作内应,并动员几十人跟他一道干。还利用李昌明和伪军士兵的矛盾,争取了在南门外站岗的士兵杜玉才,为这次袭击贾汪据点提供了有利条件。

谢绍唐摸到这些情报之后,又离开贾汪回到了大队部。

晚上在贾汪南门站岗的伪军叫杜玉才。

李昌田已经做好了杜玉才的工作,八路军进贾汪要开门让路。

白天进入贾汪的孙锦成、王兆义和王秃子、王宝珍等也都做好准备,只等信号,便对北门岗哨采取行动。

李昌田则在内部观察伪军的动静,掌握敌情变化。

天黑了下来。

二大队九中队、十一中队和手枪队200多人由副大队长胡大毅、参谋长王福堂带领,按约定时间,利用青纱帐作掩护,悄悄来到贾汪据点门外隐蔽起来。

九中队的任务是进攻贾汪的南门,负责堵击官房和日本兵营的日伪军,消灭李昌明的部队和北门碉堡的伪军;十一中队的任务是堵击南门外矿井大院来援的日军;沙玉坤队长带领手枪队20多人,担负“武装请客”的任务。

时间刚过午夜,杜玉才按时把南门打开。

在胡大毅、王福堂指挥下,九中队由王思富带领,迅速闯进鹿家楼。

伪军门岗见势不妙,盲目放了一枪,就被战士生擒。

接着,100多名伪军全部缴械投降。

王思富则带领九中队直奔李昌明的驻地,首先控制了附近的两个碉堡。

李昌明一听到动静,感到不妙,立即越墙逃跑。

夜间,运河支队的战士王茂萱、王化芝、孙锦成换上了伪军的服装,腰插短枪,冒充查岗的伪军军官,接近南门岗哨。只见两名哨兵耷拉着脑袋,抱着枪睡着了。

王茂萱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突然厉声呵道:“妈的,还在睡!”这声音如雷炸耳,没等哨兵醒来,就缴了他们的枪。

在杜玉才的协同下把南门打开了。

这时贾汪镇南门外,埋伏在青纱帐里200多名队员一跃而起,进入了敌人的土围子。九中队进镇后,揣起机枪,投掷手榴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北门的伪军,堵击了官坊里的日军大本营。官房里的日伪军,也想向内东门攻击,由于运河支队队员的机枪火力封锁,只好干着急。

十一中队埋伏在南门外,阻击矿警队方面前来增援的日伪军,沙玉坤带领手枪队担任着“武装请客”的任务。手枪队在贾汪镇里“请”出了外号称为“二华东”的郑玉轩等三名财主,他们都是依靠日本人发财的暴发户。经教育后,“商请”他们为抗日作出贡献。三个财主心里明白,拿出不义之财图个安生,便立即捐出伪币5000元。

只用短短一个小时,二大队就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胡大毅指挥部队,带着俘虏迅速撤出了战场。

贾汪矿的大火烧了一夜,东门日伪军同南门外矿井大院的鬼子也打了一夜。天亮之后,鬼子才明白上了当。

贾汪矿鬼子队长山本气得像一条疯狗狂嚎。他一面让人收拾横七竖八的鬼子尸体,一面把伪军大队长李昌明抓来毒打了一顿。

接着,贾汪全镇戒严,李昌明带领特务队和矿警队挨家挨户搜查可疑分子。

矿警第二中队律子云部搜查到王脉凤家时,发现王茂萱、孙锦成不慎留下的两顶席夹子,不由王脉凤申辩,一口咬定王脉凤窝藏八路,就捆上押到鬼子队部。

“你的,八路的干活,死了死了的!”山本狠狠瞪着王脉凤大叫。

“俺一个女人家,只知道洗衣干活,咋会成了八路?”王脉凤平静地说。

“别装糊涂了!戴席夹子的两个人就是土八路,有人看见有两个陌生人昨天去你家!”李昌明一口咬定说。

“俺不知道是哪个叫我洗衣服的人把席夹子丢在俺家了,大队长,你可不能胡说啊!”王脉凤瞪着李昌明说。

“你的狡猾狡猾的!”山本说着抽出东洋刀架在王脉凤脖子上。

王脉凤眼皮不眨,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地瞪着山本。

“你还敢撒谎!我问你,李昌田和你是什么关系?说!”李昌明逼问。“他和你的士兵一样,常让我洗衣服,咋的?给你们洗衣服也有罪?”

“他是八路你能不知道?”

“李昌田是你的亲信小队长,和你最好,他要是通八路,你才最清楚哩!”

“太君,这个女人诬害好人,一定是八路的干活,李昌田这次逃跑,就是她牵的线!”李昌明说着,上前就打了王脉凤一耳光。

王脉凤杏目圆睁,剑眉一挑,用力吐了李昌明一脸唾沫:“呸!你这个狗汉奸,卖国求荣,狗仗鬼势,心肺都黑透了,还有什么脸说我诬害好人?你死了连狗都不吃你哩!”

“你,你……”李昌明气得直跺脚,刚抬手要打,被山本制止了。山本没想到王脉凤如此厉害,明白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又听她说起李昌田的事,就对神色慌张的李昌明起了疑心。为了深挖八路军的情况,他命令鬼子把王脉凤关进大牢。

大牢里一片漆黑。王脉凤坐在一块烂席上想了很多:四岁女儿的笑脸,母亲倚门而望的神情,参加革命以来的经历,都一幕幕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知道身份已经暴露,敌人不会放过她,为此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此刻,她似乎听到自己在党旗下的誓言,顿时热血沸腾,勇气倍增。她忘不了党和同志们对自己的关怀和教育,忘不了父母和乡亲们对自己的期望,她不由地握紧拳头喊道:“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不知什么时候,门“咣噹”一声开了。她又被押到山本的办公室,面对一张张狰狞的鬼脸,王脉凤镇静自若,傲然挺立地蔑视着一脸奸笑的山本。

“你的大大的年轻漂亮的有!只要你为大日本帝国的干活,前途的光明的有!”山本挤着笑脸说。

根据各种情况,山本已判定王脉凤是八路军的情报员。他想从王脉凤口中得到更多的东西,见王脉凤不说话,忙叫人搬过一把椅子,王脉凤看也不看,仍怒视着山本。

“你的,骨气的有,我的佩服佩服,说出你们的人,我的送你去上海享福的……”山本说了一通,见王脉凤仍一言不发,以为自己的中国话不好,就让翻译劝降。

瘦个儿翻译罗嗦了半天,王脉凤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望着这个汉奸表演。

无声的反抗更让敌人恼怒。

这时瘦个儿翻译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对山本叽哩哇啦说了一阵,山本 “唰——”的一声抽出指挥刀抵在王脉凤的胸口上:“你的良心大大坏了的!不说话的,死了死了的!”

王脉凤剑眉倒竖,两眼喷火,逼得山本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本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女人:“我的,要你说话的,说话的!”山本吼着用刀尖把王脉凤胸前的衣服挑开一道口子,接着发出一阵淫笑。

“畜牲!”王脉凤声若狮吼。

“哟西!你的开口了,快说出你的人,不说的,我把你的衣服扒光的干活!”山本说着用刀尖又把王脉凤的上衣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接着猛地一扯,就撕下来一大片……

“小鬼子,你不是人养的,姑奶奶和你拼了!”王脉凤大喊着用手拨开指挥刀,猛地飞起一脚,正踢在山本的要命处。

一声惨叫,山本就倒在地上。两个鬼子扑上来,扭住王脉凤猛打,王脉凤一口咬下一个鬼子的耳朵……

山本见王脉凤被三名鬼子摁在地上乱打,就举起钢刀要砍下去。他忽然想到徐州特务长山田要他撬开王脉凤的嘴捉大毛猴子的命令,那钢刀又缩了回去。他命令鬼子把王脉凤押回大牢。

望着王脉凤临出门投向他的轻蔑目光,山本不寒而栗。他由王脉凤的威武不屈,深深感到中国人的不可征服;一想到占领鲁南以来遭到八路军的种种打击,及日本军队由强攻转为保守作战的局势,便明白了“圣战”的渺茫。

接下来几天,山本软硬兼施用尽了各种办法,仍未得到王脉凤的口供。山穷水尽的山本向山田报告后,决定杀害王脉凤。

临刑这天,天气十分燥热。闷得人发慌。一块块深灰色的云彩从西北方向慢慢向这里移动。

贾汪南门外的一片荒地上,布满了日伪军的岗哨。

几个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守在一个新挖的坑旁。距土坑100多米的地方站满了被鬼子逼来的老百姓。

山本要杀一儆百,让老百姓看看八路军的下场。

这时,王脉凤戴着脚镣手铐被两名鬼子推到土坑旁。

她遍体鳞伤,破烂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受过重刑的双腿如铅块一样沉重。她向前挪动一步,身子一晃差点倒下,但勇气和信念使她昂首挺立,如松似柏。

“王的,你的孩子、母亲的不想?嗯!”山本使出了最后一招。

王脉凤此刻确实想到了丑妮,想到了爹娘,想到了美丽的微山湖和玉带般的大运河。她多么想再看一眼丑妮和爹娘,多么眷恋养育她的山山水水,她不由地热泪盈眶……

山本见她动了情,心头一喜:“王的,你的年轻的,好好的活着,现在说出谁是八路,我的放你回家。

“我是八路军!我是共产党!”王脉凤大声喊道,声音震荡荒野。

山本一惊:“啊……快说,贾汪的还有谁是八路?”

“除了你们这些狗强盗,山东和全国都有我们的八路军!”

 “死了死了的!”山本蝎蜇般叫着。

王脉凤一昂头:“乡亲们,小鬼子就要完蛋了,别怕他们。”

未等鬼子动手,王脉凤纵身跳进土坑:“打倒小日本!……”

大铲大铲的黄土飞向土坑。

乡亲们人人低下了头、个个流出了泪,心里都在喊“打倒小日本!”

就在此时,先前西北方向移动的黑云,忽然涌了过来,霎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随着一声炸雷,那麻杆子大雨就砸了下来。

是夜,王脉凤的遗体被乡亲们扒出来埋在南门外高高的山坡上。

王脉凤牺牲时才22岁。

王脉凤牺牲后,每到清明都有老百姓和各游击队的人去烧纸祭奠。她的坟也越修越大。坟前栽的两棵柳树现在也长得有碗口粗了。近来,她坟前的香火更是不断,都传说她成了神,常显灵呢!附近的老百姓说,一到刮风下雨还能听见她喊“打倒小日本!”的声音,吓得一些汉奸伪军天一黑都不敢去南门外。

贾汪矿伪军队长李昌明又惊又疑,一天中午他带着心腹刁德贵去王脉凤坟上察看,见王脉凤的坟修整一新,上面还有一个柳枝编的花圈就心头一惊,不由地掏枪四下环顾。又见坟前积了不少燃了半截的香支和纸灰就越发害怕起来。这时,突然一阵冷风吹来,那纸灰扑了李昌明一脸,他急忙跪下来祷告:“不是我害的你,我、我也是……”

话未说完,李昌明一头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刁德贵见他口吐白沫两眼直翻,也吓得跪下来直磕头,他以为真是王脉凤显灵哩!原来,李昌明自小就得了羊角疯,刚才是犯了病。恰巧被过路的几个农民瞧见,就又传开了:王脉凤显灵把仇人弄死了……

说来也该这汉奸短命,没过几天,李昌明在王脉凤洗衣的地方搓澡时又犯了病,一头栽在河里再也没能爬起来。这一下王脉凤报仇的消息更传开了。民间最信鬼神,老百姓越传越奇,越说越神,吓得贾汪矿上的伪军再不敢去那条小河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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