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延寿县六团公社东北部的凌河大队李家店屯,这个屯子坐落于蚂蜒河中游的北岸。我家的老宅位于李家店屯子的西头后街,紧靠着尚方公路距离一百米左右。遥望着老宅,掩映在众多民居土草房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故乡最初的老宅,是解放初期农村实行初级社时由集体分来的一间半土草房,而且东西屋都有邻居,我家住在中间,和东屋邻居共用一间大厨房。我的长辈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父辈们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全家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我的爷爷奶奶没有文化,也没有官家的势力背景,更没有能力给父亲和叔叔、姑姑他们更好的生活。据说,我的父亲年轻时就靠给地主扛活度日,我的爷爷奶奶都在年龄不是很大时先后离去,从我出生就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

        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正是抗日战争刚刚胜利的1945年,据说她们婚房就是这一间破土草屋。如果追溯故乡老宅的历史,就应该是从这一间半土草屋开始的。当然这些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没有一点印象,如果这一间半草屋保留到现在的话,应该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在那个年代里,想要盖一间半土草屋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到我出生时住的房子,位置在当时屯子的最西头,坐北朝南,依街而建,小院不大。三家邻居共同使用一个院子,通用一个大门。门前就是贯通屯子东西的街巷,后来我读初中时,家里生活好了些,我们家把原来住的土草房推倒翻盖一幢三间独立的土草房。原来的邻居都搬走了,各自盖起了自家的房子,不过盖的还是土草房,只不过都是自家独立的院子了。

        我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随着大姐和大哥相继长大,读书毕业后都参加了生产队里劳动,姐姐被派去当代课老师。这时我也上小学了,遗憾的是,父亲在我读小学的前一年就因病离开了我们。父亲离去,家的天就塌了,母亲用她瘦弱的身躯担负起养育我们姐兄弟五个人的生活。我们都出生在原来的老宅里,对这样老屋有着很深的情感。记忆中的老宅依然是院门向南,后园子里有一片果树,还有一棵很高的松树。果树有十几棵,有李子树、沙果树、梨树,还有山里红树等等。每年的五月中旬各种果树繁花盛开,园子里到处繁华似锦,蜂蝶恋花,给人一种花开不败,飘香千里的感觉。

        老宅的前院,靠近街巷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和梧桐树紧挨着的还有一棵老榆树。我家对面隔着街道的就是另一条街的姓齐住户,论起来还有点屯亲。虽然不是很亲近,但是来往关系还是挺好的,那个年代里农村的生活几乎都是一样的,贫穷落后艰难。每家都是在靠生产队里劳动赚工分领口粮为生,平时靠自己家养的鸡鸭鹅下蛋换取零花钱。条件好的人家垒起一个猪圈,喂养一两头猪,寄托着是全家的希望。我家的老宅院子都是用木杖子围起来的,有一个小院子放烧柴和农具,还有一个仓房,有一处大约70多平米人来往活动小院子。老宅房顶都是用小叶章草苫盖的。年久了,草上面都长出了绿色的青苔藓,窗门都木料制作的,有几块大玻璃窗户。

         老宅院子前面有一片很大的菜园子,每当春夏秋季,园子里种的蔬菜一家人吃不完。宅院的大门就是一个一米多宽的木脚门,房门槛、门框都是木头的。屋内有南北两铺大炕,还有几件破旧的老式家具。我到了上小学的时候,院子去街巷有一个脚门也从来不上锁,只是用麻绳挂着。那个年代农村特别安全,家家户户都去队里干活房门不上锁,只用挂着挂钩就可以了。我放学回家,如果父母或哥姐都不在家,我就一蹦一跳在院子里玩耍,路过门前的婶子大娘叔伯们都对我问候。现在回想起那时院子里的童年,实在是太美好了。

       父母都在这个老宅屋内先后离去的。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们从1974年搬离后,老宅卖给一个叔伯亲戚家。我1976年底参军时,家人已从凌河老家搬到公社所在地。这时,两个弟弟都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再后来又离开了公社所在地搬进了县城,县城里居住的也是土草房。1982年初,我退伍回家留在县城,工作,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到老家居住过。县城里的房子和李家店屯的老宅,虽没有江南民居的青砖灰瓦、小桥流水,老宅的欢声笑语、鸡鸣狗叫,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在农村鸡鸭鹅是老百姓最小最暖的银行。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听到吆喝声,“买小炕鸡喽!卖家养的笨鸡蛋,还有鸭蛋鹅蛋喽!”当时,我家的老宅子位于村子最西头最后一趟街倒数第二户,再往西是生产队队部,也是屯子里唯一客运停车站。房西屋后就是尚方公路,每年春天,母亲卖小炕鸡和卖鸡鸭鹅蛋的时候,都是在我家屋后的十字路口向等候客车的人们吆喝,母亲往往都是第一个吆喝的。农村人家每年向卖鸡人赊来的二三十只小鸡,就是全家花钱的希望。那时,农村各家各户的院里都有一盘石磨,是老百姓用来磨米的主。现在到好多民俗参观时,都能看到用磨盘铺成的步行小道,营造了浓厚的民俗氛围。其实每当看到磨盘,耳边就响起母亲天不亮喊我们起床推磨的声音。母亲那一声“再不起床我就找笤帚疙瘩开始揍腚啦”的喊声,让我们会“咕噜”一下子就从炕上爬起来了……    

       每当回忆起老宅院,就想起了锅屋里飘出的煎饼和玉米碴子的味道、过年时猪肉炖酸菜粉条的味道。故乡老宅的锅屋,是依靠内屋的间壁墙搭起直接通里屋大火炕的,只要外屋一烧火大火炕就热,而且冬天内屋里取暖都靠大火炕。小时候家里平时吃的主要食物是玉米大碴子,还有大米饭和玉米面饼子。 最难忘的是过年的时候,母亲在锅里炸的油炸糕,还有麻花等,那几天,总是围着锅屋转。母亲心疼我们的小弟,做好吃的时候,总要先给小弟一根大麻花;炸年货炸出的第一锅肉丸子肯定先让小弟吃,那个香味至今回味无穷。

       如今老家的故地依旧还在,老宅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老宅了,而是漂亮的四间大砖瓦房。曾经的老宅留住了我的童年记忆,堆起了我人生的故事,但终未留住老宅的未来。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村子大街拓宽的时候,我出生的一间半草屋和后来新建三间土草房,都被拆除了。如今回到老家看到的只是故地依旧,老宅早就没了踪影,是老宅送走我和姐兄弟们从村屯子走进公社所在地,又从公社所在地走进了县城,再从县城到市区。

       故地依旧在,老宅无踪影。哦,故乡的老宅,一段岁月的魂,留下无以言表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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