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兴,起于白山黑水。太祖以十三副遗甲起兵,太宗、世祖继之,驱流寇,定燕京,遂统中原。圣祖平三藩、收台湾,北拒沙俄,西定准噶尔;世宗整吏治、兴农桑;高宗开疆万里,西抵巴尔喀什湖,南及南海诸岛,四海臣服,号为盛世,威加四夷。彼时铁甲耀日,八旗如风,文书通四夷,驿马奔九域,何其壮也!

  然盛极而衰,乃世之常势。乾隆中叶以降,闭关锁国,自谓“天朝上国”,视西学为奇技淫巧。英使马戛尔尼请开商埠,帝以“天朝物产丰盈”拒之,祸根由此埋下。

  道光二十年,鸦片毒遍国中,林则徐虎门销烟。英舰犯广州、破定海、逼天津,朝野震恐,战和不定,终签《南京条约》,割香港,赔银千万,开五口通商——此清之第一辱也。

  咸丰十年,英法联军陷北京,焚圆明园,火三日不熄,珍宝尽掠。帝奔热河,签《北京条约》,增开商埠,割九龙,许洋人内地传教。同治、光绪之际,曾左李倡洋务,建船厂、造枪炮、设学堂,似有中兴象。然甲午一役,北洋水师尽覆威海卫,李鸿章赴日乞和,割台湾,赔两亿三千万两,国威尽丧——此清之第二辱也。

  庚子年,义和拳起,“扶清灭洋”。八国联军入北京,帝后西逃,紫禁城珍宝被掠不可胜数。签《辛丑条约》,赔银四亿五千万两,分三十九年偿,使馆驻兵,拆大沽炮台。是时之清,如缚手足之垂暮人,呼吸皆不由己。

  或曰“清亡于外患”,非也。观其内政:乾隆后期,和珅专权,贪腐成风;嘉道以降,黄河决堤,水旱连年,流民四起,白莲教、太平天国接踵而起,国力耗十之七八。光绪欲变法,起康梁,设新政,而西后守旧,囚帝瀛台,杀六君子,百日而败。

  当是时,欧美已历工业革命,蒸汽机鸣于厂矿,铁路纵横原野,议会立而民权兴。清却抱“祖宗之法不可变”,视民权为洪水,视科学为异端,官空谈理学,民愚昧无知。如此而欲求存,何异缘木求鱼?

  宣统三年,武昌炮响,各省响应。次年,清帝退位,国祚二百六十八年而终。

  噫!秦以暴虐亡,隋以骄奢灭,清则以固步自封、拒斥变革而衰。当其盛也,能容四夷、纳异见,故能成其大;及其衰也,闭目塞听、党同伐异,故终至土崩。盖天下之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清之过,不在兵甲不坚,而在不知时变、不察民心,守旧辙而拒新路。

  此可为后世鉴:治国者,当睁眼看世界,顺潮流而变,谋民生之福,方得长治久安。否则,纵有金汤之固,亦难免败亡矣。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