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雄才大略,是位有作为的皇帝。汉武帝时的官场生态是以汉武帝为中心,他的权力至高无上。他靠强权治理,政权得到巩固。汉武帝用人所长,启用某方面有特长的官员,收到很好的效果。汉武帝也有弱点,自身依赖神君祭祀。《资治通鉴》卷二十记载了这方面的事件。原文如下:
世孝武皇帝中之下元狩五年
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坐盗孝景园,堧地,葬其中,当下吏,自杀。
罢三铢钱,更铸五铢钱。于是民多盗铸钱,楚地尤甚。
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乃召拜汲黯为淮阳太守。黯伏谢不受印,诏数强予,然后奉诏。黯为上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用之。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
黯既辞行,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御史大夫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与之俱受其戮矣。”息畏汤,终不敢言;及汤败,上抵息罪。使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十岁而卒。
诏徙奸猾吏民于边。
夏,四月,乙卯,以太子少傅武强侯庄青翟为丞相。
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寿宫。神君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时上卒起,幸甘泉,过右内史界中,道多不治,上怒曰:“义纵以我为不复行此道乎!”衔之。
这段话的白话文意思是,汉武帝元狩五年(前118年)
春季,三月甲午日,丞相李蔡因侵占孝景帝陵园外的空地作为自己的墓地,被判交由司法官吏查办,李蔡自杀。
朝廷废除三铢钱,改铸五铢钱。当时民间很多人私自铸钱,楚地尤为严重。
汉武帝认为淮阳是楚地的交通要地,于是召见汲黯,任命他为淮阳太守。汲黯跪地辞谢,不愿接受官印,汉武帝多次强行授予,他才接受诏令。汲黯哭着对汉武帝说:“臣原本以为会老死乡野,再也见不到陛下,没想到陛下还会任用我。臣常患疾病,体力难以胜任郡中政务。臣希望能担任中郎,在宫中出入,为陛下弥补过失、纠正疏漏,这是臣的心愿。”汉武帝说:“你是看不起淮阳吗?我很快会召你回来的。只是淮阳的官吏和百姓不和睦,我需要借助你的威望,你即便躺着也能治理好那里。”
汲黯辞行后,去拜访大行令李息,说:“我被弃置到地方任职,不能再参与朝廷议事了。御史大夫张汤,智谋足以拒绝劝谏,狡诈足以掩饰过错,专说巧言谄媚的话,用伶牙俐齿辩解,不肯为天下人说公正的话,一心迎合皇上的心意。皇上不喜欢的人或事,他就趁机诋毁;皇上喜欢的,他就趁机称赞。他喜欢制造事端,玩弄法律条文,内心怀着欺诈来迎合皇上,对外依靠酷吏来树立威严。你位列九卿,不早点揭发他,将来会和他一起被处死的。”李息害怕张汤,始终没敢进言;后来张汤倒台,汉武帝追究李息的责任,判了他的罪。汉武帝让汲黯以诸侯王国相的俸禄在淮阳任职,十年后汲黯去世。
朝廷下诏,将奸诈狡猾的官吏和百姓迁徙到边疆。
夏季,四月乙卯日,任命太子少傅武强侯庄青翟为丞相。
汉武帝在鼎湖宫病重,巫师、医生想尽办法,病情仍未好转。游水发根说上郡有个巫师,生病时会有鬼神附身在他身上。汉武帝召来这个巫师,在甘泉宫祭祀。汉武帝生病时,派人向神君询问,神君说:“天子不必担心病情,病稍好后,勉强来甘泉宫与我相会。”随后汉武帝病情好转,便起身前往甘泉宫,病果然痊愈,于是在寿宫设酒庆贺。神君无法亲眼见到,只能听到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一样,时来时去,来时会有肃然的风声,住在房间的帷幕中。汉武帝派人记录神君的话,称为“画法”。神君所说的内容,都是世俗常见的事,没有特别之处,但汉武帝却格外喜欢;这些事很隐秘,世人都不知道。
当时汉武帝突然起身前往甘泉宫,经过右内史管辖的区域,发现道路大多没有修整,发怒说:“义纵是认为我不会再走这条路了吗!”从此对义纵心怀不满。
这段话告诉我们汉武帝时期官场中的生态,李蔡因侵占皇家墓地自杀,体现了汉代对皇室权威的严格维护。那个善于“阿谀奉承、玩弄法律”的张汤却得宠,反映出专制体制下迎合上意者的生存逻辑,而李息因畏惧权势不敢揭发,最终受牵连,揭示了官场中即使“明哲保身”也存在风险。
汉武帝任用汲黯治理淮阳,看重其威望而非具体政务能力,体现“用人之短,不如用人之长”的治理思路,即依靠公信力可实现“无为而治”。
汉武帝虽然英武,但病重时却依赖神君祭祀,反映出古代帝王在权力巅峰时对生死的恐惧,以及迷信对政治决策的影响,同时“其事秘,世莫知也”暗示了皇权对信息的垄断。
另外,从李蔡的自杀、李息的追责,还是对义纵的记恨,都体现了汉武帝时期“严刑峻法”的特点,皇权对官员的绝对掌控力贯穿始终。
二〇二五年七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