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匠的脚要沾地气

　　2025年6月，雨丝如银线般斜斜划过西华大学的钟楼，校长的皮鞋在主席台台阶上微微一顿。刹那间，台下三千把雨伞如波涛般突然起伏，“下来”的声浪，像汹涌的潮水穿透雨幕。这声音，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三十年前。那时，他在乡村中学代课，站在田埂上讲课，裤脚还沾着新翻的泥土，学生们隔着稻田，那一声声热切的呼喊，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主席台上的花岗岩台阶，还残存着正午的余温。校长缓缓弯腰脱鞋，动作很轻，生怕惊飞了嵌在石缝里那属于1985年校运会的热烈掌声。当他赤脚踩上湿漉漉的台阶，脚底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不禁想起母亲临终前那语重心长的叮嘱：“教书匠的脚要沾地气”紧接着，身后老师们跟着脱鞋的声响，恰似他们当年在师范院校练习时那整齐的三角铁节奏。有细心的学生发现，校长脚趾缝间卡着一片梧桐叶，叶面上的虫洞，竟神奇地拼成了校徽的轮廓。而他裤管卷边的补丁针脚，与礼堂穹顶1999年留下的裂痕走向，完全一致，仿佛在诉说着学校岁月的变迁。

　　在这雨中的氛围里，不仅校长思绪万千，台下的学生们也有着各自的触动。就像学生小夏，她手中伞骨在雨中微微颤了颤，伞边水珠坠落的轨迹，与她手机里《教育学》课件的动画悄然重合——那页PPT讲的正是“非暴力沟通”。当校长接过她递来的雨衣，指尖触碰到伞骨上的凹痕，竟和她祖父抗战步枪的枪管有着相同的金属磨损纹路。老教授们的西装在雨里渐渐胀成风帆，某教授眼镜片上的水痕晕开的图案，与他1982年手绘的校址变迁图分毫不差。有学生留意到，白发教授弯腰系鞋带时，后颈老年斑的排列形状，竟酷似建校初期的教室分布图。而从他皮鞋里倒出的雨水，在地面汇成的水洼，正清晰地映着图书馆穹顶的《劝学篇》浮雕，仿佛历史与现实在此刻交融。

　　校长的讲话声，在雨幕中仿佛碎成了晶莹的水珠，每一个字的声压，都精准地与礼堂音响的校准曲线吻合。当他坚定地说出“教育不该有台阶”时，身后的台阶突然传来一阵回声——那是1997年学生抗议食堂涨价时，拳头砸出的余震。台下，伞面敲击的节奏渐渐统一，竟奇妙地暗合校歌的鼓点：工科生敲出如摩斯电码般的精准节奏，文科生则带着川剧帮腔的婉转韵味。雨渐渐停歇，校长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由雨伞组成的圆圈中央，伞沿滴下的水，在地面形成的环形水纹，恰好与校徽的太极图案完美重叠。这时，有学生递来纸巾让校长擦脚，纸巾上烫金的校训，虽被雨水浸得发皱，却依然留存着1956年建校时那刚劲的笔锋。而校长脚底的泥痕，正稳稳地踩在　“明德励志”　四字的笔画交叉点上，仿佛承载着学校的使命与期望。

　　后来，学生论坛上晒出了一张照片：雨停后的台阶上，校长的皮鞋与学生的运动鞋并排朝着教学楼方向。经化验显示，皮鞋缝里的泥渍，含有1956年的奠基土、1983年图书馆的墙灰，还有2008年救援时的细沙；而运动鞋底的橡胶颗粒，混着最新的3D打印耗材。

　　这场雨，最终宛如墨汁，将台阶磨成了一方砚台。校长重新穿上皮鞋时，鞋跟叩地与学生收伞的“咔嗒”声，在回廊里碰撞出奇妙的和鸣——那声音，像极了种子冲破泥土的声响，在雨幕里听得格外真切。无需麦克风的放大，不必在主席台上的宣讲，这便是教育最本真的心跳，它跳动在每一个西华学子和教育工作者的心中，传承着教育的初心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