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天一阁是在阳光明媚的早冬,期待“天一阁”已是很久的事了,读过余秋雨的《风雨天一阁》之后让我记住了它。宁波“天一阁”,中国现存最早的私家藏书楼,也是世界最早的三大家族图书馆之一。去过扬州吴道台府第的“测海楼”,去过杭州西湖岸边的“文澜阁”,更思念起天一阁来。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座藏书楼,以母仪天下的姿态让后世争相效仿;又是怎样的一座藏书楼,让无数人竞相折腰,一睹为荣。

    到宁波的路充满坎坷,买不到高铁票,买不到汽车票。这是行前没有预料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朝圣的路不会是坦途。内心却是异常宁静,远方有一盏明灯在为我引航。一路辗转曲折,到宁波已是夜幕降临,城市的街灯亮起。一个人闲散而又随意地行走,我能想到的只有天一阁了。路过一处工地,围挡上“书藏古今”四字吸引着我,这不正是说的天一阁吗?

    夜有一梦,为满屋书卷所环绕,墙上是书,地上是书,屋顶也是书,所有的书在眼前不停旋转。从梦中醒来,窗外是晨曦微露的天空。觉是不能睡了,去看看吧,晨起时的天一阁会是一个什么模样。打开导航搜索到天一阁位置,离入住酒店不过三公里。扫了一辆单车小黄,开始了我的骑行寻梦路。心底也在问自己,缘何如此迫不及待?

    出酒店左转,进入中山东路,这是宁波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两侧高楼林立,悠悠运河穿城而过。行有二公里,到中山西路,左转进入镇明路,再向前行百余米,右转进入迎凤街,从这里再转过两条逼仄的小巷来到西门。门楣是“天一阁”三字,两侧一幅对联“好事流芳千古,良书播惠九州。”两扇门扉紧闭,扒着门缝欲一窥究竟,门扇严丝合缝,如同几百年来外人无法登上的阁楼。

    再到天一阁是在早餐以后,出租车将我一路送到。清冷的寒冬,寥落的游人。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主人范钦的铜像,手持书卷,目光定定地望向远方。里面有执着,有坚毅,有担忧,有无奈。穿越四百年时光,思索依旧。大门背面,是沙孟海题写的一幅对联“建阁阅四百载,藏书数第一家。”注目凝视间,走来一对老夫妻,年纪都在古稀,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分外醒目。老先生腿脚似乎有一点不便,驻着拐杖缓慢前行,老太太在旁边搀扶。这么大清早赶来,带着一颗朝圣的心。

    从“东明草堂”走起,这里是天一阁建成之前范钦的藏书处,范钦号东明,故称“东明草堂”,又称“一吾庐”。一吾庐内,放置有一长排书柜,柜前有一桌一椅一书匣,桌上有笔,当年范老先生一定常在此奋笔疾书。

    出“东明草堂”再向里走是“范氏故居”。室内有一组雕塑,范钦正在给两子分家。范钦中间端坐,右手长子范大冲侧身而立,左手二儿媳垂首聆听。“代不分书”便是由此而立,我很钦佩范大冲作为一个长子的责任与担当。

    出故居来到天一阁,这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抬头仰望阁楼,晨起的阳光是如此炫目,恍惚如梦。阁内被分隔成几个房间,间间相连。每个房间都放置了许多橱柜,透过那紧闭的门扉,我恍惚看到里面错落有致陈列着的各式书籍。据说阁内藏书有30余万卷,珍稀善本就有8万余卷,尤以明代地方志和科举录取方面的史料最为珍贵,其中不少是海内外孤本,都已成为弥足珍贵的文献资料。一扇扇落地长玻将我与藏书隔开,透过玻璃我闻到了里面透出的缕缕书香。

    现在天一阁被收归国有,登阁再也没有私人藏书楼那么多的禁锢。头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余秋雨《风雨天一阁》文中所写登阁时的情景。

    “看门的老人没想到文化局长会在这样的天气陪着客人前来,慌忙从清洁工人那里借来半高统雨鞋要我们穿上,还递来两把雨伞。但是,院子里积水太深,才下脚,鞋统已经进水,唯一的办法是干脆脱掉鞋子,挽起裤管蹚水进去。本来浑身早已被风雨搅得冷飕飕的了,赤脚进水立即通体一阵寒噤。就这样,我和裴明海先生相扶相持,高一脚低一脚地向藏书楼走去。天一阁,我要靠近前去怎么这样难呢?明明已经到了跟前,还把风雨大水作为最后一道屏障来阻拦。我知道,历史上的学者要进天一阁看书是难乎其难的事。”

    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一个让我难过的事件。嘉庆年间,宁波知府丘铁卿的内侄女钱绣芸是一个酷爱诗书的姑娘,一心想要登天一阁读点书,竟要知府作媒嫁给了范家。却因范家藏书楼的规矩而望阁兴叹,后来忧郁而死。每次想到这里,都在为钱姑娘而惋惜。

    一直到了康熙年间,黄宗羲以他的人品、气节、学问受到范氏后人的首肯,成为外姓登阁第一人。他在这里阅读了阁中全部藏书,喟然长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

    现在“天一阁”作为一个藏书楼,它的存在更多已成为一种文化象征。正如余秋雨所说,“它的主要意义已不是以书籍的实际内容给社会以知识,而是作为一种古典文化事业的象征存在着。”半日时光很短,了却的是一段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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