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姐嫁在西山里一个偏僻的小山庄——一平垣乡官地村,小时候,常随母亲到二姐家去,有时,一住就是好多天,因此,在那个小山庄里,留下了我许多的思念。

第一次去二姐家,大概是1952年,那时我才七八岁,因是第一次走进大山,什么都觉得新鲜,所以走了一二十里的上坡路,也不感到太累。当走过一个小山庄时,母亲对我说:“你看,那边山坡上就是你二姐家。”我向北望去,对面山坡上好像有几户人家,仔细一看,牛呀羊呀,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小山庄座北向南,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时,全村就二十来户人家,还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山坳里,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土窑洞,天长日久,窑顶上、墙壁上,都长满了酸枣刺,胡柳木条等灌木,有的酸枣刺很粗,夏秋季节,这些灌木丛绿油油的,与山坡里的古槐、松柏连成一片。站在对面的山梁上远远望去,窑在绿中现,树在窑间长,好似一幅美丽的“深山故居”山水画。

这个小山庄人家的吃水井,就在山沟下,人们叫井沟,弯弯曲曲,有三四里路。山里人能吃苦,挑上一担水,慢慢悠悠,拐一个弯换一下肩,一歇不歇,就到家了。记得那时,姐夫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赶天明挑上两担水,才能去出工。山里的男人们,都是这样,他们在这原始的之字形羊肠小道上,一代人踏着一代人的脚印,顽强的跋涉着,跋涉着……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因母亲要侍候坐月子的二姐,我随母亲,在那个山庄上上了一冬的学,说是学校,实际上就是一个识字班。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来个学生,在一个窑洞里,念的都是同一本书。不过那一冬天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一些小伙伴,比我大的有胜娃、良娃,与我差不多大的有丑猴、小杰、根儿等。

长大后,只要放了暑假,我都要到二姐家住些日子,最有意义的是,与那些小伙伴们到山坡里放牛、砍柴。每天吃了早饭拿上把斧头、一条绳子,就上坡了,牛往山坡里一放,我们先去砍柴。砍柴是很容易的事,一会儿就砍一捆,剩下的时间,就是玩,找山雀蛋、促小山鸡、挖山韭菜,摘野果子吃,有时我们躺在高大的灌丛下、讲故事,猜谜语。有时他们也问我,山下的路有多宽,山下的学校怎样上课,山下的房子是啥样子,有时我也给他们“吹牛”。他们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凝视遐想。也许那个时候,他们那幼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长大后,一定要走出大山,看看山外的世界多精彩。

其实,留在山庄里还有我最大的思念。官地村对面的山梁上,有一条路,叫“官道”。每次去二姐家,只要到了官道上,就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二姐家的院子,而且,十有八九,二姐就站在她家的院子边上,向我们招手,大喊我的乳名。小时候,我就感到有点奇怪,“二姐为什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呢?”有时二姐说:“昨晚梦见哭哩,哭是笑,亲人到,你们不来,谁来呢?”或是说:“今天一早,野鹊子(喜鹊)在院里叫的不停,我想,娘家一定会有人来。”长大了我才明白,逢年过节,或日子长了,二姐就会盼望着娘家有人来,她就会站在这院子边上,面对官道企盼着。特别是我们每次分手时,她总是站在院子边上,目送我们翻过沟,上了官道,当我们回过头来看她时,她还站在那里。向我们招手,一直到望不见我们的身影,有时,我回到家了,总觉着二姐还站在那里。

其实,留在山沟里的最大的思念,就是二姐的身影和她的那一双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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