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上午,坐在电脑前,进入银河悦读中文网做编辑,这是我每天早上的工作。最近,常常视力模糊。午饭后,我倒在床上想眯一会儿。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了,毫无睡意,脑子一直在打转转,与其躺在床上翻身,不如出门看风景。

小区对面是一家综合性商业中心。这里有一家西西弗书店。我是这里的常客。商业中心负一楼有地下商场。这里有许多特色餐饮,零食店,还有超市。这一天,我想下去买点下酒菜。书和酒,生活中不可少的。当我踏进自动扶梯时,迎面上来的一位女子在向我招手,是的,就是向我招手。我并不认识她。看到如此卖萌,我似同相识,朝着她,很不自然地笑着点了点头。自动扶梯的上与下。我与女子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牵手了。很近时,女子不仅与我在说话,还伸出手,似乎在提醒我:“我是认识你的。”不过,这位女子,我确实不认识。那张脸,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没有。我走出自动扶梯,一直寻思着。长得相像认错人不足为怪,遇见后没留在记忆里也是常有的。

有人说,今生相遇的人,前世一定是有交集的。这一点,我是相信的。许多人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世上有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有没有相同的两张脸,不得而知。哲学家说没有的。我无法知道那女子是认错人了,还是我完全忘记了那张有过交集的脸。女子三十来岁的样子,其貌不扬,瘦小身材,穿着简约。这样的女子在人群里是不太会被注意的。

世间的一切都是遇见。遇见,仿佛是一种神奇的安排,它是一切的开始。就像冷遇见暖,就有了雨;春遇见冬,有了岁月;天遇见地,有了永恒;人遇见人,有了生命。遇见山,遇见水,遇见大树,遇见大树脚下的小草,遇见天空和大地,最后会遇见自己。

 有些遇见是今生的,有些遇见是前世的。常听老辈人说,每一个人都是前人的转世。所以,我们确实会很奇怪地记起前世的事。只是,说出来没有人相信罢了,甚至被别人说成是胡话。红楼梦里的宝玉见到林妹妹黛玉时,脱口而出,“这个妹妹在哪里见过。”这是一种初见时欢喜的遇见。我想,宝玉肯定是见过黛玉妹妹的,或是前世,或是梦里,或是臆念。只是黛玉不记得宝哥哥而已。一尘不染清澈见底的黛玉,怎么会把混沌不堪的宝哥哥留在记忆里呢。心很小,装不下太多的人,更何况是黛玉的心呢。

生命的路上,总是有读不完的书,赏不完的风景。不经意间演绎遇见,除了风景,还有缘分。我们不会知道,下一刻会遇见谁。张爱玲说:“人的一生注定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遇见没有早晚,没有对错,缘分没有长短,只有深浅。余生很短,一定要去爱一个:一见你,就笑;一见,你就笑的人”,这是林徽因的《遇见》。“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这是徐志摩的《遇见》。“最暖的遇见,不过偶遇。如果说每一次初遇是云与风的交汇,那么我会相信每一次偶遇便是流星划过”,这是余秋雨的《遇见》。

人生路上,一直在遇见,一直在失去,虽然,遇见后最终都会散去。遇见,有些人懂了,有些人没在意。管仲遇见鲍叔牙这样一位知己,成就了自己。刘帮遇见了韩信、张良还有萧何,兄弟情深成就了汉室霸业。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认定自己的生命里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诸葛亮。这些高人间的相遇,成就他人,也成就了自己。千里马不能遇见伯乐,只能在那个马厩里含恨死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遇见,都有自己不一样的旅途,我们永远无法理解别人旅途中遇见的人和事,相遇一笑便是人间大美。总觉得,与之相交集的记忆,承载于灵魂间,都会在光阴深处绽放。

40年前的一个上午,我第一次出远门来到省城杭州。这是我穿上绿军装步入军营的第一天。当我乘坐的汽车经过杭州钱塘江大桥的时候,我猛然发现,这个地方是如此的熟悉。大桥的样子,江水的波涛,火车开过的声音,还有大桥两头的每一棵树,都是那么的熟悉。眼前的一切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过了一些日子,我把这事说与身边的人听。许多人说,这是前世留在记忆里的。似这般的景象,不能藏在心里。说出来是一种对前世之事的还愿。

藏传佛教中转世灵童的寻找,既代表了一种奇迹,又是一种连接过去和未来的方式。藏传佛教根据已故活佛的遗嘱,可以找到自己的转世。在西藏拉莫拉错湖,有一种寻找灵童的传统方法,被称为“观湖幻景。”信徒前往湖边祈祷,期望在湖中看到一些特殊的景象,这些景象会指示灵童的出生地点,找到灵童后,查看体相、言行、举止与前世活佛极为相似,甚至模仿前世活佛的行为举止,还能准确辩认出前世活佛用过的物品。这就是前世活佛的转世。

人生确有许多有趣的事。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的熟悉。人群中擦肩而过的那一张脸,竟然是记忆里早就存在的。许多遇见,上辈子已经注定的,只是,大多只是照面,错过并无交集。当然,眼神里的对视,心与心的碰撞,会让自己回忆起什么,只是过于短暂。许多内心深处的光影常常会让人永久难忘,那怕只有一次,也是不会忘记的。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入心入扉。

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无尽的苍穹间,除了感知自己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遇见是因为有分离,分离并不意味着再次遇见。遇见后的丢失,大多永远找不回来。有缘,是因为我在人群中看见了你,缘尽,是因为我看见你在人群中。

我曾遇见一棵树,那是在春天。这棵树刚刚从冬季过来,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树技在寒风中摇晃着,看上去很是凄凉,似乎是一棵死去的树。

过了一些日子,我又遇见这棵树,树已经在沉睡中醒来,看见高高的枝条上已长出米粒大小的芽。我想,春天肯定对这棵树说了一些事,只是我不知道它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天气渐渐转暖,人们脱去了厚重的衣服,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后来,我又一次遇见这棵树。只见,树枝上真真切切地长出嫩芽,有些已经放开了叶子。我想,树是活着的。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树,只是落去了叶子。后来,当我再一次遇见这棵树。在我抬头之时,惊艳得眼睛顿时湿润起来,完全没有了第一次遇见它的样子。手掌大的绿叶,挡住了从天空射下来的阳光,整棵树茂盛挺拔。微风间,树技摇动着,那样子很得意,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对我说。这是生命的力量,曾经光秃秃的凄凉,变得如此暖心。

有些遇见很容易遗忘,这棵树,已经在记忆里了。有一日,秋风轻柔。树上原先的绿叶变得洁净动人的金黄。许多人站在树下,笑容满面,捡拾飘落的叶子,以金黄为背景拍摄照片,这是一种遇见树的欢喜。这是我遇见这棵树以来最热烈的场面。树应该是有生命的,它一定会记得今天惊艳的日子。

也许,我好久没路过这里了。我已经套上了棉袄。我老远就看见这棵树,只是有些不敢认罢了。只见树枝上残剩的几片叶子在寒风中抖动,树根部分也被涂上了白石灰,不久前那种热烈惊艳的场面荡然无存,给我一种揪心的感觉。我站在那里,不由得感概。

我是理想主义者,内心充满浪漫和想象。遇见小花,遇见绿草,遇见树,眼神里总是装满温暖。遇见春天,等待花开;遇见夏种,等待秋收。遇见树,遇见了四季,遇见了艳丽,也遇见了最后的伤感。遇见树,遇见自己,遇见天空为我亮起的那一颗星星。

如若昆鹏,一定会遇见昆鹏;如若麻雀,只能遇见麻雀。昆鹏需要有一个天空,麻雀也需要有一个天空,只是,它们的想法是不同的。它们都保持着自我,都想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昆鹏或是麻雀,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命状态。无须怀疑,自己是谁,就会遇见谁,对于每个人的生命状态都是至深至及的。我们应该懂得感恩每天清晨叫醒自己的那个人,记住生命旅途中站在路边为我们鼓掌的那个人。

每当清晨精神饱满地站在窗口,望着远处地平线的亮起,这是深感幸运的,因为,今天又遇见了阳光,庆幸自己还活着。活着,还能遇见你,遇见他,遇见所有。我经常一个人傻傻的,一直在孤独中感知自己的活着,似同《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一样,思考和追寻生命的意义。“活着不要对别人心存太多的期待,我们总是想要找到能为自己分担痛苦和悲伤的人,可大多数时候,那些惊天动地的伤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随手拂过的尘埃”,《百年孤独》如是说。活着的生命总会散发出光芒,明知自己的未来会遇见死亡,之所以如此,我对自己的每一天,或是每一分钟,都是珍惜的。我欣慰生命中所有的遇见,一朵小花,一棵小草,一棵大树,还有路途中因我的脚步而飞起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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