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昌潍独立营

1929年11月,林乐勤出生在山东昌邑一区的北兴福村,自幼家贫,生活特别困难,家中人都不识字没文化。父亲为了让他能读书识字,说家中就是吃糠咽菜也要供其上学。1935年,在他6岁的时候,被送到村里的短期小学和完小念书,后来当地的汉奸队占领了北兴福村后。他又被父亲送到了附近的侯福庄村,继续到高小上六年级。

1945年4月,15岁的他在家乡当了兵,入伍后分在昌潍独立营政工宣传队。当时宣传队的成员主要写标语“打倒日本鬼子、减租减息、共产党万岁和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等内容,他负责是将写好的标语钩边。他刚当兵个子小,就踩在凳子上来完成。钩边的主要染料是烟子(锅底灰),就是“黑锅灰和白石灰”来钩的。为了突出标语的立体感,写黑字的时候,用白灰来钩,白字的时候用黑灰来钩边。有时只钩左边或右边,有时只钩左上角或右上角。走到那里就写到那里,走一路写一路。他在宣传队钩边钩了十天,学到不少的文化知识。

不久,林乐勤调到了昌潍独立营营部军医处当看护员。到了以后,他就参加了攻打昌邑县明家窖据点。战斗结束后,回来就生病了,当时年纪小走路也走不动。于是他调到了五分区的医疗所,所长谭志钢是刘培善的老战友。原是红军四方面的卫生部部长,也是山东昌邑人。当时红军被打散后,谭志钢回了老家,参加了昌潍独立营的前身部队,因为是老红军直接当了连长。解放以后,谭志钢在武夷山疗养院当院长,后来庐山会议的时候,在庐山疗养院任院长。


昌北伏击战

1945年5月底,二连的卫生员生病了,林乐勤被抽调到二连代理卫生员。到二连不久,连队就获悉地下交通站传来一个情报:昌邑城的100多个伪军和30多个日本鬼子,在拂晓前出来扫荡。连队的领导立即做了周密布署和安排,根据以往日军外出扫荡的队形,计划准备放过走在前面的伪军,重点歼灭后面的日本鬼子。

第二天“蚂蚱眼”( 黎明前的黑暗)的时候,二连共180多人摸黑出发,很快来到了昌邑城以北的埋伏地点。当时,正值当地谷物生长的时候,战士们就埋伏在路两边的谷地里,因为这里是鬼子的必经之路。连长和指导员各带一队,分别在日军和伪军队伍的前后设伏。谷物有1米多高,正好利于隐藏。连队的武器很少,武备都很差,都是土造枪和长刺锥,手榴弹也是土造的,投出爆炸后形成不了碎片,只有两瓣,杀伤力不大。战士们有打枪好的有章丘炮子,每人也只发一粒双眼圈子弹,而只有连长和指导员有驳克枪。四周静悄悄,林乐勤和战友们都屏住呼吸潜伏在谷地里。他背着药包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真有一些紧张,心扑通扑通直跳,身上都出汗了。

黎明时分,从昌邑城里外出扫荡的日军和伪军果然出现了,隐约看到伪军在前,日本鬼子成两路纵队在后。按原定计划,二连先放过前面的伪军,最后消灭后面的鬼子。只见日本军官,骑着大马趾高气昂地走在日军队列的最前列。指导员等伪军队伍过了设伏范围,沉着冷静地开枪打死日军指挥官。枪声就是命令。激烈的战斗开始了。近距离战斗,连队的长刺锥发挥了作用,大部分的鬼子几乎全部被刺死,只有少部分被枪毙。不到1小时的战斗就结束了,除了受伤的10多个鬼子之外,连队一清点原来有100多个日本鬼子。这场漂亮的伏击战,鬼子几乎被全歼,而二连只有一个战友的臀部受了轻伤。战斗结束后,战友们打扫战场,不仅收了所有的枪枝弹药,还缴获了鬼子兵的服装和腰带等用品。这次战斗有力地牵制了敌人,打乱了日军对我昌潍地区根据地“扫荡”部署,对挫败敌“扫荡”起了重要作用。

 战斗结束后,林乐勤负责看护10多个受了伤的鬼子,当时有少量的纱布、碘酒和红汞,就给受重伤鬼子解开衣服,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涂抹一点药水。附近的老百姓听说部队打了胜仗,都过来帮忙。用一辆毛驴车把受伤的战士拉走了。但说要抬受伤的鬼子,说啥也不愿意。最后,在连队干部的说服下,老百姓拆下自己的门板,两个人一组用扁担抬一个伤员。为防县城的鬼子增援,二连立即组织进行了转移。路上,林乐勤和老百姓一起抬着受伤的鬼子,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走二十几里路就要歇歇脚。第一次休息的时候,几个老百姓就向林乐勤说:“小同志,我们抬的日本鬼子死了,你去看看。”他跑去一看,确认两个鬼子已经死亡。他说已经死了就不要抬着了,就地掩埋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第二次休息时间,又出现几个日本鬼子死亡的事件。林乐勤一想不对,这些日本鬼子受伤还未危及到生命?怎么这么快就死掉了?他决定在再休息的时候,细心观察了一下。行走一段路后,又到休息的时候,他悄悄从路边上绕到后面看看,果然有两个老百姓趁八路军不在的时候,把扁担的中间压在鬼子的脖子上,两头坐上去用力在压鬼子,鬼子的双手和双腿在用力挣扎着。林乐勤急忙喊到:“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不能这样做,赶快放手!”只见老百姓咬牙切齿地指着说,我们是恨死这些日本鬼子了,他们都应该死!说完还吐唾沫吐到鬼子身上。林乐勤听了这些话,也理解这些朴实的老百姓,更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很严肃地说,以后的路上不能这样做了。

连队一口气跑出了100多里的路,终于安全地返回驻地。林乐勤向连队只汇报了鬼子因伤重在途中死亡的情况,把剩下的五个鬼子伤员移交给营部,由分区转给了军区的“在华日人反战同盟”。

 

七天七夜大扫荡

昌潍独立营在昌北伏击中大获全胜之后,遭到了驻扎在昌邑县城1000多个鬼子的大合围大扫荡,对部队进行了疯狂的报复,最后队伍被围困在莱州湾。

莱州湾的海水退潮30海里,涨潮30海里,那真是水连着海,海连着天的景色,特别美丽壮观。海水在涨潮退潮形成的沟沟坎坎,在日升日落的时候,片片裸露的小沟壑,瞬间被汹涌的海水填满淹没。条条弯曲的水道在光线的掩映下,形成一条条金色或银色的的光带,真是渤海湾一道特殊的景观。

这里的老百姓大多都是渔民,靠打鱼维持生计。为不拖累当地的老百姓,部队把轻机枪、掷弹筒等重武器和一部分军用物资,藏在当地村外的寿坟(为还未去世的人盖的)里。独立营的领导决定,在海水涨潮退潮的时候,战士们就跟着海水一起进退,沿着沟沟坎坎向海里或海边移动,以躲开敌人的这次围剿。

战士们趟过七八里路的水草,才到海水退潮30海里的位置。白天的时候,他们把宽宽长长的海带披在身上,转过身背对海岸保护自己,趴在海水里让小鬼子无法发现目标。晚上的时候,除了站岗放哨的战士,其余都趴在沟沿上睡觉休息。饿的时候,战友们就吃海带,还用渔民用渔网挂的鱼虾来充饥。一天到晚,他们跟着海水跑,战士们全身基本都泡在海水里,浑身上下全是潮湿的,非常难受。

可恶的日本鬼子,竟然在莱州湾海边排出一道长长的封锁线,想把独立营全部困死在茫茫的大海里。鬼子天天站在海边上,就是不敢下来,远远站在海边上,不时用望远镜观察动态。

第八天早上,海边的老百姓跑进来找到独立营,高举地喊“八路同志,小鬼子跑了!八路同志,小鬼子跑了!”好多老百姓把战士们从海水里搀起来,扶得扶,背得背,抬得抬,抱得抱,救上岸之后分别安置在家中休养。

所有的战士被鬼子围困了七天七夜,浑身被海水泡得白白的,上了岸海风一吹,全身都裂开了好多小口子,生痛生痛的。老百姓取出香油,用土办法往他们身上涂。林乐勤当时住在一位老大娘家中,她说:“过来,过来,我给你身上涂上香油。”他当时不愿意脱裤子,老大娘笑着说:“你这个小八路,还不好意思呢。”说着上来三下五除二脱了他的衣服,全身上下涂了香油。三天以后,他身上的伤口基本痊愈。

永远难忘的七天七夜,刻骨铭心的七天七夜。林乐勤至今还想着老大娘给自己涂药的情景,那时老百姓对八路军真好啊!就像对待自己亲人一样!军民鱼水情,比大海还要深!

从那以后,鱼和海带再也没出现在林乐勤的日常生活里,只是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了。


看护伤病员

那个年代,当兵一个月,就算是老兵了。所长谭志钢找林乐勤谈话:“你是老同志了,有一个重要的任务给你,有十五个重伤员安置在庙里,派你去照顾。”他高兴地接受了新的任务。

八路军的伤病员,一般都分散在当地老百姓家伤。当时这十五个重伤员安置在庙里(祠堂),都是打鬼子时受的伤。他们大多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不能自己大小便,都需要特殊护理。别小看看护员,发挥的作用可真不少,不仅扶着重伤员大小便,挑着罐子去打饭,还分饭分碗打扫卫生,也帮卫生员发发药片换换纱布之类的。林乐勤半天下来,基本上就熟悉了。

那段时期,这些老同志们对林乐勤可真好啊!由于他年龄小,白天一直忙没时间休息。晚上困极了,就会不知不觉睡着了,喊也喊不起醒来。于是,这些受了重伤的老同志私下商量好,以后晚上大小便统一进行,这样可以让他得到充分休息,不要一个个喊。他们想了一个好主意,用一根长长麻绳一头系在他的脚趾上,一头系在一位能起来走动的伤员的手上。晚上,这位伤员一拉麻线喊他起来,林乐勤就赶紧起来扶着每一位伤员大小便。那时候,部队为让伤病员早一些养好伤,给他们一日三餐吃白面,看护员就吃棒子面和高梁面窝头。林乐勤每天要走二三里路,挑着罐子去五分区医疗所的炊事班打汤,取白面馒头和窝头,回庙里后分发给伤员们。他们看林乐勤是一个小孩,每次都照顾他,先把他的窝头分着吃了,每次让他吃白面馒头。战友情深,互相友爱,至死难忘!

一个多月后,林乐勤得了中耳炎。所长谭志钢说:“你这是看护伤病员身体太累引起的,给你派一个轻松点工作,去看护得了得破伤风的战友。”当时在抗战时期,部队的医疗条件很差,更是缺少药品,更没有抗毒素。这五个伤员都是破伤风,会不断的抽搐。牛粪里面容易滋生这种细菌。破伤风是通过伤口传染,最后是无法救治只有死亡。林乐勤到了这里之后,这些伤员都不能吃饭,只好给他们喂点水。他们大小便在身上和裤子上,都是他来处理,从没嫌脏和累。林乐勤还负责给他们打针,这种硫酸镁的药能防止抽搐,缓解症状,减轻痛苦。有一天的晚上,这五位伤员先后死去了。最后一个生命是十点左右死的,林乐勤实是困极了,就趴在这个死去的伤员身上睡着了。

第二天刚朦朦亮,林乐勤就爬起来向看护长报告,说这五位破伤风的伤员都死了。看护长说你到照顾伤寒的病区去护理病员,我来安排战士掩埋这些死去的伤员。伤寒就是发烧,容易传染。林乐勤看护的三位伤寒战友,其中有一位也是看护员,叫高其昌,他在护理的过程中,被感染了。他们发烧身上难受,林乐勤给他们身上泼点水,给他们擦洗身体。林乐勤懂点医疗知识,也注意保护自己,那时候没有肥皂,每天坚持用盐洗手,还戴着口罩,任务完成时,一直未被感染。

7月底,领导看林乐勤还有点文化的,能识几个字,就派他到渤海军区卫生训练队学习。学习期间,林乐勤目睹这样一件事。部队打禹城车站,俘虏了300多个鬼子,正在集体绝食。一天,军区的“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来给俘虏演一场-------活报剧(小品)。剧情大致是一个鬼子小队长到慰安所,正好碰上自己的嫂子。他嫂子从日本来到中国找哥哥,而不知道他哥哥在战场上被八路军打死了。来到之后,鬼子把她抓了起来,充当了慰安妇。日本有一个习俗,嫂子是自己家的,地位很高,非常尊重,是不能动的。而自己的姐妹是别人家的,没关系。小队长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见到自己的嫂子,抱头痛哭。他嫂子哭诉的时候,过一会儿又进来一个军官,点名要嫂子为他服务。他愤怒地拨出手枪,打死了这个鬼子,连夜带着自己的嫂子,一起参加了抗战同盟。演出过程中,300多个鬼子都触景生情,流下了一行行的热泪。结束后,他们都“呜呜呜”哭成了一大片,再也不绝食了。这些被俘虏的日本兵,是不是都参加了抗战同盟,林乐勤就不知道了。因为学习结束后,他又回了五分区医疗所。


巧遇鬼子松田

1945年8月,天气渐渐变凉,战士们都换上了新的棉衣。一天,临淄独立营奉命攻打位于胶济铁路临淄的普通车站,林乐勤和二位卫生员从连队抽调过来,主要是任务是抢救伤员。

在攻打普通车站炮楼是后半夜,军区为了配合临淄独立营歼灭日本鬼子,派了一名在“在华日人反战同盟”会员来给鬼子喊话。林乐勤在埋伏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向他打招呼。林乐勤转身一看不认识,对方激动地说:“小同志,你不认识我了?小同志,你真不认识我吗?”林乐勤很纳闷,一时想不起是那一位战友。正想着,对方说起了日本话,说了半天他也没听懂。林乐勤一想,原来是派来喊话的日本兵。林乐勤说你这个小日本鬼子,我从来不认识你!对方笑了笑,把手中的大话筒放下,歪着身子做了几个持枪的姿势,连续说了几个“砰、砰、砰”。 林乐勤借着探照灯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昌北伏击战中俘虏的日本兵松田。“砰”的意思,是感谢林乐勤当时把他们5个日本兵救了下来,不然就被老百姓用扁担压死了。由于战斗即将打响,林乐勤和松田也没细聊。从此一别,再也没见过。

普通车站的炮楼位置易守难攻,松田拿大喇叭负责喊话,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连续喊了很多日本话,林乐勤也听不懂。喊半天,也没起多大作用,鬼子就是不投降。鬼子利用有利的地形和探照灯,用机枪不停的扫射,对战士们进行了封锁,根本冲不上去。临淄独立营勇敢顽强的战友,在火力的掩护下,一个个不怕牺牲冒着生命危险向前冲去,炮楼终于被炸毁,鬼子很快被歼灭。没到天亮,普通车站又回到了人民手中。 

临淄独立营这次打普通车站是硬打下来的,是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这次战斗中有40多位年轻的战友牺牲,他们永远长眠在了那里。

战斗快结束后,林乐勤听到通讯员喊:“卫生员,你受伤了。”他说我没受伤,通讯员说你后背上有血,林乐勤说这是背伤员背的。通讯员说你后背棉衣都开花了。一说负伤,林乐勤突然走不动了。原来是敌人的探照灯照着射击时,一名冲向炮楼的战士受伤了。林乐勤在匍匐伏前进救伤员的时候,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后背,子弹从前面进入,碰到椎骨上又跳了出来,没有留在体内。林乐勤在背着伤员回来的时候,独立营的特等射手把敌人的探照灯打碎了。

这场战斗,林乐勤虽然受了伤,但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因为他也不知道。战场上,他奋不顾身去救伤员是职责所在,当时没顾上想别的,就是死也要上去把伤员背回来。

后记:八年抗战,中华民族用热泪与热血的奔流,结束苦难而悲壮的历史;八年抗战,中华民族用钢铁与烈火的交迸,铸就坚强不屈的脊梁。永远不要忘记那些为了反抗侵略而勇直前为国捐躯的战士们,永远不要忘记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凝结起来刻骨铭心的战友情,更永远忘不了在硝烟弥漫的岁月里谱写的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军民鱼水情!

让我们一起铭记历史,珍视和平;让我们一起缅怀英烈,开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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