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笔记之一百七十八
汉武帝时期，有人假借天意来营私，在《资治通鉴》卷十八记载了有关事件。让我们来看看这方面的事例。原文如下：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三年
春，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夏，五月，丙子，复决濮阳瓠子，注巨野，通淮、泗，泛郡十六。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发卒十万塞之，辄复坏。是时，田蚡奉邑食鄃，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灾，邑收多。蚡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强塞，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于是天子久之不复事塞也。
初，孝景时，魏其侯窦婴为大将军，武安侯田蚡乃为诸郎，侍酒跪起如子侄。已而蚡日益贵幸，为丞相。魏其失势，宾客益衰，独故燕相颍阴灌夫不去。婴乃厚遇夫，相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夫为人刚直，使酒，诸有势在己之右者必陵之；数因酒忤丞相。丞相乃奏案：“灌夫家属横颍川，民苦之。”收系夫及支属，皆得弃市罪。魏其上书论救灌夫，上令与武安东朝廷辨之。魏其、武安因互相诋讦。上问朝臣：“两人孰是？”唯汲黯是魏其，韩安国两以为是；郑当时是魏其，后不敢坚。上怒当时曰：“吾并斩若属矣。”即罢。起，入。上食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乎！”上不得已，遂族灌夫；使有司案治魏其，得弃市罪。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四年
冬，十二月晦，论杀魏其于渭城。春，三月，乙卯，武安侯蚡亦薨。及淮南王安败，上闻蚡受安金，有不顺语，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夏，四月，陨霜杀草。
御史大夫安国行丞相事，引，堕车，蹇。五月，丁巳，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安国病免。
地震。赦天下。
九月，以中尉张欧为御史大夫。韩安国疾愈，复为中尉。
河间王德，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以金帛招求四方善书，得书，多与汉朝等。是时，淮南王安亦好书，所招致率多浮辩。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采礼乐古事，稍稍增辑至五百馀篇，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多从之游。
我们看看这短话的白话文意思。
汉武帝元光三年
春季，黄河改道，从顿丘向东南流去。夏季五月丙子日，黄河又在濮阳瓠子决口，洪水注入巨野泽，连通淮河、泗水，淹没十六个郡。汉武帝派汲黯、郑当时征发十万士卒堵塞决口，却屡次被冲毁。此时，田蚡的封邑在鄃县，地处黄河北岸，黄河决口南流后，鄃县免于水灾，封邑收成丰厚。田蚡对汉武帝说：“长江、黄河决口都是天意，难以用人力强行堵塞，强行堵塞未必符合天意。”而观天象、用术数的人也赞同此说。于是汉武帝许久不再从事堵口工程。
当初汉景帝时，魏其侯窦婴任大将军，武安侯田蚡还是诸郎官，陪侍宴饮时像子侄一样跪拜起立。后来田蚡日益显贵得宠，官至丞相。窦婴失势后，门客日益减少，唯独前燕相颍阴人灌夫不肯离去。窦婴便厚待灌夫，互相援引推重，交往亲如父子。灌夫为人刚直，好酒使性，对地位在自己之上的权贵必定凌辱；多次因酒触犯丞相田蚡。田蚡于是上奏弹劾：“灌夫家族在颍川横行霸道，百姓深受其苦。”于是逮捕灌夫及其亲属，都被定以死罪。窦婴上书营救灌夫，汉武帝命他与田蚡在东宫当廷辩论。窦婴、田蚡趁机互相攻击。汉武帝问朝臣：“两人谁对谁错？”只有汲黯支持窦婴，韩安国认为两人都有道理；郑当时起初支持窦婴，后来不敢坚持。汉武帝怒斥郑当时：“我真想把你们这些人全斩了！”随即罢朝退入内宫。汉武帝侍奉太后用餐，太后愤怒不进食，说：“如今我还活着，别人就敢欺侮我弟弟；等我死后，他们岂不要像鱼肉一样宰割他！”汉武帝不得已，于是将灌夫灭族；又命官吏查办窦婴，定以死罪。
汉武帝元光四年
冬季十二月最后一天，窦婴在渭城被处死。春季三月乙卯日，武安侯田蚡也去世。后来淮南王刘安谋反失败，汉武帝听说田蚡曾收受刘安财物，并有谋逆言论，说：“如果武安侯还活着，定要灭族！”
夏季四月，降霜冻死草木。
御史大夫韩安国代理丞相事务，因被牵引下车而摔伤致残。五月丁巳日，任命平棘侯薛泽为丞相，韩安国因伤病免官。
发生地震，大赦天下。
九月，任命中尉张欧为御史大夫。韩安国病愈后，重新担任中尉。
河间王刘德，研习学问、喜好古事，注重实事求是，用金帛招求四方善书，所获书籍数量与汉朝中央府库相当。当时，淮南王刘安也喜好书籍，但招揽的多是浮夸巧辩之士。刘德所得书籍都是先秦古文旧书，他采集礼乐古事，逐渐增辑至五百多篇，日常服饰、行事都遵循儒家规范，山东地区的儒生大多归附他。
这段历史说明权力斗争是残酷的。田蚡为私利阻挠治河、构陷窦婴与灌夫，展现了权贵为争权夺利不择手段，甚至利用天灾人祸达成到自己的目的。这段文字还反映出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窦婴失势后门客离散，唯有灌夫坚守，反映出权势兴衰对人际关系的直接影响。灌夫因刚直不屈得罪权贵招致杀身之祸，说明在复杂政局中，单纯刚直易招祸患，需权衡处世智慧。这里还有天意与人力的博弈，田蚡以“天意”为由反对治河，实则掩盖私利，警示勿借“天命”之名行苟且之事，人力当积极作为。河间王刘德“实事求是”求学问，与淮南王招纳浮辩之士形成对比，凸显务实治学与浮躁投机的区别。我们今天依然要坚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二〇二五年五月二十七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