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建立后,南方发生乱局。如何处置,是摆在汉武帝面前的一道难题。汉武帝接受了淮南王刘安的建议,他成功地处置了闽越之乱,稳定了局势。《资治通鉴》卷十记载了这方面的事件。原文如下:是时,汉兵遂出,未逾领,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强,即幸胜之,兵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祀。馀善已杀郢,威地于国,国民多属,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足复兴师,曰:“馀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上使庄助谕意南粤。南粤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还,过淮南,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嘉答其意,安谢不及。助既去南越,南越大臣皆谏其王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是岁,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始,黯为谒者,以严见惮。东越相攻,上使黯往视之;不至,至吴而还,报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烧千馀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也。臣过河南,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贫民。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上贤而释之。其在东海,治官理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苛小。黯多病,卧闺阁内不出。岁馀,东海大治,称之。上闻,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其治务在无为,引大体,不拘文法。我们来看一下,闽越之乱与汉朝处置措施。当时,汉朝军队刚出兵,尚未越过南岭,闽越王郢便派兵据守险要之地抵抗。郢的弟弟馀善与国相、宗族商议说:“大王因擅自发兵攻打南越且未禀报朝廷,所以天子派兵来征讨。汉军众多强盛,即便侥幸战胜,后续兵力只会更多,最终必灭我国。如今若杀王向天子谢罪,天子若应允,便罢兵,可保全国家;若不允,就全力作战;若战败,就逃亡入海。”众人皆称“好”!于是馀善将郢杀死,派使者捧着郢的头颅送往汉朝大行(官职名)处。大行说:“我们此次前来,就是要诛杀闽越王。如今王头已至,且已谢罪;不用交战便平息事端,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于是就临时决定按兵不动,通知负责后勤的大农令,并派使者捧着王头快马禀报汉武帝。汉武帝下诏让两路汉军罢兵,说:“郢是首恶,唯有无诸的孙子繇君丑未参与谋划。”于是派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主持闽越祖先的祭祀。 馀善杀郢后,在国内威望大增,百姓多归附于他,他便私自自立为王,越繇王无力制约。汉武帝得知后,认为不值得再兴兵讨伐馀善,说:“馀善多次与郢谋划叛乱,后来又率先诛杀郢,使汉军免于劳苦。”于是立馀善为东越王,与越繇王并存。 南越对这件事的反应与隐患。汉武帝派庄助向南越王传达朝廷旨意。南越王赵胡叩首说:“天子竟为臣下兴兵讨伐闽越,臣死也无法报答此恩德!”于是派遣太子赵婴齐入朝担任宿卫,对庄助说:“国家刚遭侵犯,使者请先回朝,我正日夜准备行装,入朝拜见天子。”庄助返回时经过淮南国,汉武帝又让他向淮南王刘安说明讨伐闽越的事,并嘉奖刘安的心意,刘安表示自愧不如。庄助离开南越后,南越大臣都劝谏南越王说:“汉朝兴兵诛杀郢,其实也有威慑南越之意。况且先王从前说过:‘事奉天子务必不能失礼。’但总之,若因说好话就入朝拜见,恐怕将无法再返回,这是亡国的趋势啊。”于是赵胡称病,最终未入朝拜见汉武帝。这一年,韩安国担任御史大夫。东海太守濮阳人汲黯担任主爵都尉。起初,汲黯任谒者,因严厉而使人畏惧。东越发生内斗,汉武帝派汲黯去视察;他未到东越,至吴地便返回,禀报说:“越人相互攻伐,本就是他们的习俗,不值得劳烦天子的使者。”河内郡失火,延烧千余家,汉武帝派汲黯去视察;他返回后禀报说:“百姓家中失火,因房屋相连导致火势蔓延,不必担忧。臣路过河南郡时,见当地贫民因水旱灾害受灾万余家,甚至出现父子相食的情况,臣便擅自做主,持节杖打开河南郡的粮仓赈济贫民。如今臣请求归还节杖,甘愿承担假传圣旨的罪责。”汉武帝认为他贤能,赦免了他。汲黯在东海郡时,治理官府和百姓喜好清静无为,挑选丞、史等属官任用,只关注大事纲要,不苛求细节。他多病,常躺在内室不出门。一年多后,东海郡大治,百姓称赞他。汉武帝听闻,召他担任主爵都尉,位列九卿。他为政务求无为而治,抓大放小,不被文法细则束缚。我们阅读这段文字,可以体会到其中蕴含的道理。馀善在汉军压境时,能权衡强弱悬殊,果断杀王谢罪以保全国家,体现了在危机中需冷静分析形势、舍弃局部以保全局的智慧。我们看到,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博弈,汉朝对闽越、南越的处置(如分而治之、恩威并施),反映了中央王朝处理边疆问题时,既需彰显权威,也需灵活妥协,避免过度消耗国力。无为而治的治理哲学在这里得到了体现。汲黯“责大指、不苛小”的施政风格,印证了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理念——抓住关键、简政放权,反而能实现高效治理。南越王赵胡因大臣劝谏而称病不入朝,揭示了在中央集权下,地方诸侯对“入朝”的戒心:表面顺从可能暗藏政治风险,需权衡言行后果。评价一名官员的功过是十分复杂的,馀善先参与谋乱、后杀王有功,汉武帝对其“功过相抵”的处置,体现了政治中对复杂人物的务实考量——不求纯粹道德完人,但求局势稳定。这里有一个执法与变通的平衡问题。汲黯假传圣旨开仓赈灾,却因“动机正义”被赦免,说明在制度框架内,对特殊情境下的灵活处置(“便宜从事”),有时需突破教条以达实质正义。 


  二〇二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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