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原县第一大屯子太平川西门外,延着小黑金河北沿,哩哩啦啦二里来地一趟街。俗称八家子,尽西头三间草房是后来户康正祯、康正发哥俩的家。房山头,有一幢大房子。一米多高石头打底土坯墙,四、五丈长,南北走向,东西开门,据说原来还有地下室。明里一看就是烤烟房子,南邻河水转弯处,一般人过不来。还是通往黑金河金沟,黄友岗、齐家屯、姜家屯必由之地。外观就是黄烟专业户老康家的烟房子,藏着县(区)委秘密。莲江口人出资建的,老康家应名。因为他们家种黄烟出名,租种老乔家好几垧地。大房子建在摈围子之前的一九三三年,归村并戸,筑城墙,挖城壕时都没扒掉。甩在屯子外了,延续至今。这是太丰村老董头跟我讲的,离我们两家直径距离到那大房子很近。那年我还在附近,老房框子挖到一个铜弯钩,文管所老师鉴定过。

  共产党员康正发是个货郎子,地下党交通员。莲江口有家有媳妇,人称李八姐。在街里十字路口东南角开小铺多年。地下党时期的一个秘密联络站,永没暴露。光复后还开,解放后还开,一直到死。连他儿子都不知道咋回事。康正发牺牲时儿子才七、八岁。六十年代,时任县委书记的果鸿钧知道他爹的事,任用他为汤原县抗联办公室主任、汤原报社编辑。我们都是莲江口公社出来的就成了亦师亦友。

  笔者还有幸与佳木斯食品公司职工关恨波(我伯父的同志,住在一个宿舍)、董大虎(我在太丰村西北角居住时的邻居、后院小房五保户)交谈。理出康正发在白色恐怖时期,中共汤原县委的历史作用。可歌可泣,没有他们,就不会有革命根据地存在,也成为不了一类革命老区的殊荣。

  三十年代初期汤东地区一直到莲花镇、鹤立岗周边集镇不多,村落较少、不整。但人家不少,粮户三、五里为邻,星罗棋布。便于游击队兴起,党组织领导革命必需要相互联络。原始的通讯方式,上传下达,紧急了骑马送信。交通员多由货郎子组成。民国转为伪满洲国期间,这里就是我们共产党、农会的天下。开始,县委活动公开化,可以说这里国民党政权无能为力。新兴地主有了,阶级尚未形成。日伪统治初期,一时也扭转不了状况。客观上江南是吉林省,江北是黑龙江省。一隅偏邦相对落后,种地来说,积温差一个节气。政治生态差一层,属于天高皇帝远,又较先成立了中国共产党,有了县委。

  随着局势不断恶化,党的工作慢慢转入地下。大浪淘沙,荡涤着污泥浊水。那一段时间日寇军事上奈何不了抗日游击队,收买特务,损招出来了。黑色3·15 坏了汤原党的大事,起因莲江口警察所的一个交通站暴露。高氏兄弟变节,引出县委领导干部周兴武、尹洪明、高桂林一些党内败类叛变。导致汤原县委书记高雨春,下江特委书记赵明久,富锦县委书记刘仲民等328人被捕。包括康正发等要犯70人,有写保证书,变节、悔过、投降。处理结果:死刑7人,无期徒刑4人,20年徒刑2人,15年徒刑5人,13年徒刑2人,12年徒刑4人,10年徒刑17人,8年徒刑9人,7年徒刑10人,6年徒刑5人,5年徒刑2人,不起诉1人。

  康正发钢筋铁骨,宁死不屈。承认是中国共产党员,啥也不能告诉你们。威逼利诱,怎么打,什么刑都用过,就是不说。摧残了肉体,坚定了信仰。履行了入党誓言,告诉了后代,头可抛、命可丢,不忘党的培养。日本宪兵队无奈,对他也不讲法律了,扔进汤旺河,以恫吓老百姓。

  他是地下党组织精心挑选的,以货郎子为掩护,做冯仲云的随从保护者。看官都知道冯仲云打开了哈尔滨到莲江口(汤原)的水上交通,心脏病发作。病卧莲江口,地下党为其成立了西医诊所,一边治疗一边调查研究。遍步汤原城乡,金矿、煤矿、铁路、码头。接触工人、农民,方圆几百里,联系广大群众七个月。没有一个好人陪同、引路怎么能行呢?康正发就是地下党千百挑一选拔的,又在其影响、培养下成为坚定地共产主义战士。成熟的革命家。有书讲过冯同志练骑马韂屁股的故事的,遭遇过侨民事务所棒子队拦路抢劫的故事。都化险为夷,说明那个地方,那个时期,社会治安就那样。没有个好人保护是不行的。1932年10月冯仲云受满洲省委派遣,以满洲省委驻下江代表的身份在汤原视察工作,帮助地方党组织发展党员,开展抗日武装斗争。1933年4月回省委汇报,期间他寸步没离,安然无恙。1937年秋,再来视察的时候,老战友就成领导脱不开身了。白色恐怖了,人身安全危险了,只好离境。

  那七个月时间多次历险,都机智勇敢的化解了。汤原往事都有记叙,毋庸赘诉。因此,1933年8月进入了汤原中心县委,委员,挑起县委所在地太平川区委书记重担,积极开展工作。妻子、家人都服务于抗日工作需要。成了抗日救国总会会长,汤原中心县委交通总站长,下江特委领导人候补人选。便有了康家西大厢房的建立、存在。直到3?15事件,人去房空,真正改作烟房多年。

  太丰村五保户董大虎对我讲:“他们家种烟,我是劳金(长工),明白了人家有后台。虽然像地主,为人挺好,不亏待我。常了,让我装作唬愣吧憕的,看家、挑水、干零活、扫院子、喂狗、掏粪捡粪、打更,上下把我当家里人看待,他们吃啥我吃啥,眼睛里有活计就行。久而久之发现他家人客不断,有时候来得多,娘几个就把火炕倒出来。出去找宿,真是‘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还有的管老太太叫妈,老太太就摸着他脸蛋自己掉眼泪。特别是跑道、办事来的姑娘媳妇,蒸干粮、换头巾、补鞋、袜子啥的。有一次开会,老老太太放哨,还是小脚。走道还风摆柳呢,长时间在外边晃荡啥,被敌人看出了破绽。往回跑报信是来不及了,她急中生智,装作绊倒,把狗食盆踩翻。发出动静,盆子响,狗咬曹操。开会的明白了,警察扑了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康正发和冯仲云、夏云杰等做出多少不可磨灭的红色事业,有书概括。

  ……

  他们家也是这里迁徙而来的外地民众之一,民国初年矿业兴起,带动了铁路发展。莲江口至兴山煤矿之间引来了大量闯关东,安东、热河移民很多。康家祖孙三代自辽宁省宽甸县红石砬子乡,迁移到汤原县莲花乡牤牛哈屯定居。因为筑起了江堤,防住了洪水。比较得过,陆续来了好几股人。带来辽东、南满民风,穷富也得念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思想,所以康家多有文化人。康文斌还是个教书先先生,不幸的是莲花泡救李家学生把自己淹死了。孤儿寡母,康正发兄妹三人,含着眼泪过日子。修江堤的官员李步客得知义举,将其母子安置李家粉坊、磨房学徒、做工、苦度。磨练了意志,一来二去没到十八岁,被东家倒插门了女婿。有机会与李恩举、李淑范、李淑云(八姐)参加了积极分子培训班入党。后来李恩举、李淑范派到佳木斯西门外小学。八姐她俩开小铺,坐商生意不够吃,就得走村串户外卖货郎子。接触党的工作,冯仲云来了派上了大用。结识了夏云杰、陈明义、姜太守,百炼成钢。

  县委机关虽然在后二道岗,康家大房便是活动中心。1938年3月16日,县委在这里开了最后一次会议。县委书记高雨春和附近几位区委负者人研究推广格节河区“两面政权”的经验。上半夜张学礼介绍经验,第二天一边烟苗移床,一边讨论。像卖工夫似的,‘周大屁股’‘高长腿’等‘辟员’(初时称共产党为C P)都在。还不知道组织部长周兴武已经叛变了。望哨的董大虎一使动静,康正发看见打太平川西门出来一辆汽车,疙瘩溜湫的道慢慢往这边开。回头告诉大伙:“躲一躲,我去看看咋回事。”挑起八股绳,摇起货郎鼓就过去了,像奔屯子里走。车到跟前停下了,下来一帮警察、宪兵就把他围上了。驾驶楼里坐着组织部长,还一个宪兵队长,明白了。故意不懂,拖延时间问道:“老周,往哪去?”

  周兴武:“到你家吧。”

  康正发:“看妈去呀?我得出去转一圈,挣两个,回来咱好有酒喝。”

  周兴武犹豫一下,看一眼宪兵队长。

  宪兵问:“朋友的?”周兴武点点头。

  宪兵:“太平川警察署谈话。”

  周兴武:“二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配合一下,不吃亏。”搁两人挑挑子,康、周像平常似的一边走,一边互相劝。

  车停在警察署门口,在东西正大街道南。外来的警察张罗去饭店吃饭。太平川警察围上了俩共产党员看热闹。进屋坐下抽烟、喝水,还在挑子里拿出两把黄烟兜售、尝尝。也都认识,也都知道他俩都是共产党的干部。阎福、林青、宋砸锅……以及来办事的。康正发看到时候了,磕打磕打烟袋锅,别到腰里。开始大骂周兴武:“你还是不是人?我妈把你当亲儿子似的,睡觉把你搁炕头。有好吃的先让给你吃,给你抓虱子,给你缝洗衣服。掉过来你还来这一手。有良心吗?尿泡尿吣死得了……”周兴武接不上茬,出不去屋,打还打不过。这一大吵大闹,太平川警察就明白了,全屯子也就明白了,家就转移了。就留下一个董大虎,就留下一个西大厢房。就留下一个红色太平川。

  在汤原宪兵队,由于怎么打,就是一言不发。周兴武耍了个心眼,卖了一个人情。藤原广之进竟然允许了。4月28日,允许母亲、媳妇来见一面,好好劝劝,可以不起诉。带来了正装,理了发,洗了澡堂子。翌日准备到洼区游街示众,昭告河西。康正发一路大骂不止,堵嘴也不行。汤旺河渡口载气车的渡船上,带着手铐脚镣,被推到河里。滔滔的汤旺河水把他冲入一泻千里的松花江,滚滚洪流奔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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