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笔记之一百六十六
董仲舒向汉武帝建议推行儒家的治国思想，在《资治通鉴》卷十七，记载了他向汉武帝陈述的治国思想，他重视教化的作用，提出培养人才，兴办太学的主张。他对于官员的选拔和职责，以及对于官员的激励，都提出很好的思想。阅读这段文字，可以比较深刻地理解董仲舒的主张，他的主张对于汉武帝的执政理念产生了重要影响，甚至影响了汉代以后中国的历史。原文如下：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馀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趋利无耻，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今陛下并有天下，莫不率服，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王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殽，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
这段话的意思是，我听说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在人们年少时就使他们学习知识，长大后让他们在一定的职位上发挥才能，用爵位俸禄来培养他们的品德，用刑罚来威慑他们的恶行，所以百姓知晓礼义并且以冒犯君主为耻。周武王推行大义，平定了残暴的商纣王，周公制作礼乐制度来修饰国家；到了周成王、周康王的盛世，监狱空虚了四十多年。这也是教化逐渐推行和仁义之风流行的结果，并非仅仅是伤害肌肤的刑罚的功效。到了秦朝就不是这样了，采用申不害、商鞅的法令，推行韩非的学说，厌恶古代帝王的治世之道，把贪婪残暴当作风俗，只追求虚名而不考察实际情况，做好事的人不一定能免受刑罚，而做坏事的人也不一定受到惩罚。因此百官都粉饰虚假言辞而不顾及实际情况，表面上有侍奉君主的礼节，内心却怀有背叛君主的想法，弄虚作假，欺诈蒙骗，追逐利益而没有羞耻之心，所以受刑罚的人很多，死去的人随处可见，然而奸邪之事却不能停息，这是社会风气和教化造成的啊。如今陛下统一了天下，没有人不服从，但是功德却没有施加到百姓身上，大概是陛下的心思还没有放在这上面吧。《曾子》说：“尊重自己所听到的道理，就能达到高明的境界；践行自己所知道的道理，就能使道德发扬光大。高明和光大，不在于别的，在于用心罢了。”希望陛下能依据所听到的道理，在内心真诚地实行并努力去做，那么与古代的三王（夏禹、商汤、周文王）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培养人才却想求得贤才，就好像不雕琢玉石却想得到有美丽花纹的玉器一样。所以培养人才的关键，没有比兴办太学更重要的了；太学，是贤才产生的地方，是教化的根本源头。现在让一郡、一国众多的人来回答策问，却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这说明王道已经逐渐断绝了。我希望陛下兴办太学，设置贤明的老师，来培养天下的人才，经常考察询问他们以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那么杰出的人才就应该可以得到了。如今的郡守、县令，是百姓的表率，是被派去承接朝廷的政令并向百姓宣扬教化的人；所以如果表率不贤良，那么君主的德行就不能宣扬，恩泽就不能传布。如今官吏既不能对百姓进行教育训导，有的还不执行君主的法令，残暴地对待百姓，与奸邪之人勾结谋取私利，使得贫穷孤弱的人遭受冤屈痛苦，失去生计，这非常不符合陛下的心意；因此阴阳失调，不祥之气充满天地之间，众生不能顺遂其生，百姓没有得到救济，这都是因为官吏不贤明才导致这样的啊！
官吏大多出自郎中、中郎、二千石官员的子弟，选拔郎吏又以家庭富有为标准，所选的人不一定贤能。而且古代所说的功绩，是以担任官职称职来区分的，不是说任职时间长久。所以才能小的人即使任职时间长，也不会离开小的官职，才能贤能的人即使任职时间不长，也不妨碍他成为辅佐大臣，因此官员们都竭尽全力，致力于自己的事业以建立功绩。现在却不是这样，靠任职时间长来取得显贵的地位，靠资历久来获得官职，因此廉耻观念混乱，贤能和不贤能的人混杂在一起，不能真正选拔到贤才。我愚昧地认为，让各位列侯、郡守、二千石官员各自挑选他们辖区内贤能的官吏和百姓，每年向朝廷推荐两人，让他们担任宫廷侍卫，并且借此观察大臣们的能力；所推荐的人贤能就给予奖赏，所推荐的人不贤能就给予惩罚。这样的话，各位二千石官员都会尽心去寻求贤才，天下的人才就可以得到任用了。普遍得到天下的贤人，那么实现三王那样的盛世就容易做到了，甚至连尧、舜那样的美名也可以企及了。不要以任职时间的长短来评定功绩，以实际考察贤能为首要，根据才能授予官职，根据品德来确定职位，那么廉耻就有了不同的标准，贤能和不贤能的人就会各居其位了！
董仲舒的思想蕴含这样一些道理。首先是重视教化。他认为，圣明的统治不能仅仅依靠刑罚，更要注重道德教化，让百姓从内心接受礼义，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否则会出现表面顺从而内心背叛的现象。其次是人才培养。他主张通过兴办教育（如太学）来培养人才，只有精心培养才能选拔出真正的贤才，就如同雕琢玉石才能得到精美的玉器，不培养人才就难以获得贤才。第三，在官员选拔方面，不能只看重出身（如官员子弟、家庭财富）和资历，而应该以实际能力和品德为标准，量才授官、录德定位，这样才能使贤能者得到重用，避免贤愚混杂，保证官员队伍的质量。第四，要明确官员职责。地方官员作为百姓的表率和朝廷政令的执行者，其贤能与否直接关系到君主德行的宣扬和恩泽的传布，关乎百姓的生活和社会的稳定，必须重视官员的素养和职责履行。最后，还要建立必要的激励机制。建立合理的激励机制，对推荐贤才的官员给予奖赏，对推荐不贤之人的官员进行惩罚，促使官员积极去发现和推荐人才。
二〇二五年五月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