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骄阳,干旱,少雨,水比油贵。这是从前伊拉克在脑海里的固有印象。总以为到了这里,就不会再有雨的眷顾,所以,即使身在雨中,我依然有些恍惚,不敢确信这徘徊雨中的浪漫。

  记得,前几天下夜班后,见到四处湿润,有人告诉我夜里打雷了,下的雨挺大,看着浩宇湛蓝,白云飞羽,多少有些将信将疑。正遗憾着和雨擦身而过,连着两声惊雷让躺着午休的我猛然窜了起来,打开门,静立长廊,透过一帘幽梦,满怀惊喜,邀约这不期而遇的老友。

  雨,毕竟是这里的贵客,总少不了几丝矜持,即使也拉了雷公开路,但明显色厉内荏,绝无横扫一切的霸气,反而像极了家将保护出游的大家闺秀。

  风婆婆如影随行,领着雨儿率性而走,或横或斜,或急或缓,如出笼的鸟儿,带着几丝好奇,哪儿都想看几眼。于是,湿润了门前的菜园子,迷蒙了窗外的芦苇丛。

  伞,是雨的花朵。这样的斜风细雨,最适合这花朵的点缀,这样的万木初萌,最期待这花朵的绽放。

  曾经有一场雨,造就了断桥奇缘,曾经有一把伞,成全了人蛇绝恋。我邂逅了这场雨,也打开了一把伞,却只能撑起满腹乡思。

  屋后是一条河,一条大河,一条闻名世界的底格里斯河。幽径蜿蜒,随意河边,于风雨中,于铅云下,看清风摇曳着芦苇,观细雨潋滟着碧波。大河仰面,接收着漫天甘霖,回报出无尽涟漪;鸥鹭收翅,双栖在密芦深处,欢唱着雨的赞歌。

  细雨中的大河,蒙蒙迷离,前望无际,后寻藏踪。它本就来自雪山,它本就奔向大海,它蜿蜒千里,它纵横荒原。雨,是它的孩子,它温柔着母性的慈祥,召唤着漫天子孙,成溪,汇河,扑向它的怀抱。放眼,大河涛涛,悠悠东逝,打着旋儿,滚滚远去。低眉,浑水激旋,卷草拍岸,前涌后推,无休无止。

  遮一柄乡愁,走在这雨中,立在这底格里斯河畔。细雨随风,隐隐袭面,那熟悉的味道,似有召唤。我知道,头顶的这片云,不是故乡的那一朵,眼前的这场雨,不是老院的那一幕。但我也知道,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河流向着大海,大海望着白云,白云期待着雨滴,周而复始,所以,这云,一定飘荡过家乡的上空,这雨,一定洗礼过故园的绿色。

  雨落绽花,娇艳在乡愁的沃野,千朵万朵,绵绵不绝。雨儿,你深情而来,洗涤万物,沿伞化缕,透指成滴。你追河逐江,一路向远,擦身而过,无声无言。你滋润了这古老文明,你丰满了这浩荡河面,笼罩了这圣洁的底格里斯河。

  一人一水,相顾不舍,水翻心荡,情深款款。底格里斯河,我心中的圣河,这烟雨蒙蒙,是雨儿赠与你的华服吧,既然雨儿给了你更坦荡的胸怀,更无穷的力量,就用你无边的悲悯,安慰这远行的游子,载去这满腹乡思,问候遥远的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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